楚筝等人回来时,一起去清林苑告罪。在府衙那顿板子声,至今想起来都惊心动魄。楚将军出手,断然没有闹着玩这一说。
楚唯在书房后的练武场射箭,宣衣在旁侍奉。直到身上微微出汗,楚唯才放下长弓,擦拭头上的汗水,对一旁的几人说:“老夫虽然出身草莽,该懂的东西还是懂的。好好的一个家让你们弄成这样,你们谁给出解释?”
王氏偷偷瞥了眼楚唯。
饶是经常见到那张温雅的脸,仍是心神摇荡,可见一句出身草莽有多大的含水量。不过现在重点不是楚唯是否谦虚,而是她要给一个交代。王氏手心出了一层汗。
楚筝说:“爹爹,庄子上长工的事,女儿真的不知道。女儿每天忙着及笄的事务,根本抽不出空管别的……”
楚唯朝书房方向走,看了眼宣衣。宣衣知道他的想法,转身对练武场外的小厮吩咐了两句。
王氏不愿独自承担责任,跟在楚唯身后哭诉,“大人,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在府中无依无靠,以为大小姐推荐的人不错,才把那人放在管事的位置。哪知还没有小小姐放置的人靠谱。”
听到小女儿,楚唯脚步一顿,问刚回来的宣衣,“情丫头回来了?”
宣衣摇头,“小小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楚筝暗自观察楚唯的神情。仍是一如既往的默然,但此次她却觉得多了几分肃穆的味道。
楚唯说:“情丫头是个有主意的。”然后转头对楚筝说:“你是她姐姐,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照料一二。罢了,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想不透,就去梅屋给你母亲抄写两部经书,静静脑子。”
楚筝领了罚,王氏肯定不能善了,果然,楚唯说:“我一个大老爷们,本不该掺和内院的事,只是……罢了,以后把账本放到我这里,你们好好在后院呆着。至于府中的佣人,也是时候换上一换了。”
楚筝解释,“府上不少人都呆了十几年,贸然赶出去……”
“我要的是忠仆,不是老人。”
楚筝执掌中馈将近十年,猛然被夺权,不仅心中失落,还觉得自己很无能,几乎要哭出来,“爹爹说的是。”
不知不觉,几人走到书房门口,宣衣打起帘子,管家躬身等候。楚筝才知楚唯早有安排。
楚唯从管家身边走过,淡淡说道:“你一直跟着老夫,老夫还是信得过你的。现在不太平,你机灵着点。不该伸手的地方,没让我发现猫腻。”
这番话不仅提点管家,也是在警告王氏。王氏本想解释,可惜只看到楚唯一个背影。
乾清宫,御书房。
“朕的中郎将,过去只是走了个过场?”
胡承志把县衙看到的情况汇报给皇帝,皇帝扔下毛笔,笔墨洒在折子上,看不清原来的字迹。
“太子说说,京都有人虚抬物价,囤积居奇,这可怎么办?”
苏宜说:“父皇,现在查到的证据,只能证明国公府御下不严,苛待仆人。”所谓的虚抬物价一说只是诬陷。
皇帝笑,不免咳嗽,“朕的重臣,就被这么污蔑了?”
苏沁未经通传大步进来,“父皇,儿臣看了邸报,京都却是有人虚抬物价。前几个月便有商贾联合稳定物价一事。儿臣以为,凡是不可控制的,都必须清楚。”
苏宜谢谢瞥去。
当时联合商贾控制物价的领头人,真是女扮男装的楚情,化名杨文。
胡承志说:“杨小弟总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把京都商铺都掌控在手中,即便……”他说不下去。若是他能掌控京都商铺,未必不能掌控天下商铺。他既然控制京都物价,也能控制天下物价。
这个天下,归根到底是陛下的。
胡承志越解释越糟糕,索性闭嘴。
苏宜说:“父皇,杨文是皇姐小师妹的表哥,说到底是自己人。当初有功于朝廷,若是贸然动手,恐怕让人寒心。”
苏沁斩钉截铁,“杨文身份成谜,居心叵测,不足为信。父皇,让儿臣带兵平了云梦楼,稳定江山社稷。”
“儿臣以为不可。解决了一个云梦楼,难免不出现第二个云梦楼。”苏宜双手作揖,大拜,“父皇,重要的不是云梦楼,而是云梦楼出现的原因。儿臣请旨,平定物价。”
苏沁猛然看向苏宜。
苏宜弯腰,一副很恭敬的样子。
苏沁暗恨。她既不能将杨文收为己用,只能毁了他,没想到竟给苏宜一个插手户部的机会。
皇帝说:“依太子之言。”然后对苏沁说:“物价一事,楚狐狸肯定绕不过去。建宁,朕给你监察百官之权,协助太子办案。若是办得好,朕有赏。办不好,一并罚。”
“儿臣领旨。”
皇帝说完,不停咳嗽,脸上没一丝血色。苏宜心中有数,只怕皇帝没几天好活了。按照他偏心的程度,若是动作慢些,没有在他驾崩前积累根基,以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皇帝咳嗽完,换了轻快的口吻,“中郎将,你也别闲着。秋闱后朕要看马球比赛,你好好准备。”
几人离开后,皇帝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
张怀恩端着药碗进门,见皇帝呼吸均匀,跪在地上,帮皇帝扯上搭在扶手上的毯子。
皇帝闭着眼问,“张怀恩,你说朕是不是生了一个软蛋?”
没有圣旨不敢起身,张怀恩说:“陛下的龙子龙孙,自然都是好的。他们以后一定会理解陛下调教他们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