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哲明叹了一口气,下了马车,朝那人走去。
面具之后的张天师高居马上,低头望向杨哲明,语气低冷:“走了?”杨哲明点了点头:“情势所迫,算是我败了一局。”
张天师轻笑:“世上还有你破不了的局。”杨哲明站在山风里,低头咳嗽了一下,“你明知接下来的时局,不是我能插手的,不然你也不会下山。”
他们两人虽然殊途同归,但道并不相同。
他尊崇天命,愿意为它所驱:“是你说的,安宁公主有了一半天命,天意如此,非你我之力能改。”
张天师沉默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一半天命算什么,难道你忘了,当初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话到此处,杨哲明眼底猛然翻涌起一股戾气,明暗相交,手中握拳。
似忍耐许久,他才弯下腰,低声急促的咳嗽起来。
祝三少远远望着两人,和他站在一起的黑鹰也目露担忧——上一次张天师出山,还是安宁公主重病难以续命之时。
杨哲明突然自暴自弃一般:“你想要如何,随你吧。”他转身,朝马车走去,留下一句:“只不过,你不要小看安宁公主。”
张天师目送那行人离去,回头望了一眼金都的城门,面具之后微眯了眼,湛蓝色的瞳孔慢慢紧缩。
城门之上,蟠龙盘踞,利爪獠牙,似要腾空飞跃天际。
暮色四合,接近傍晚,晚霞染红半边苍穹。
醉仙台上,乔莹趴在第十层的栏杆上,朝下望去,和乔旭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安宁坐在桌子边上,望着那对姐弟。
她就想起宫中的玺王。
若不是当初的意外,那应该是她的哥哥,或许还会代替杨钰成为太子,如今却成了她的皇弟。
恐怕母后知晓了,也会是另一番心境吧。
金都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人潮如海,乔旭几次就想翻出栏杆到屋檐上看得很仔细,瞧了瞧坐在那里的乔陌白,硬是没那个胆子。
乔陌白和安宁坐在一起,手里拿着一张纸,府中得了乔旭也跟来的消息,姜夫人和乔峥立马写信来再三叮嘱他万事小心,切莫让乔旭冲撞了安宁——甚至已经预备好了乔旭回去怎么教训他。
但他的目光落在自家弟弟妹妹身上,再看看安宁,却觉得这趟出行正主子一点都不兴奋,满足了的是这两个猴孙。
将醉仙台招牌菜吃了一个遍,乔莹又拉着安宁去逛街。朱雀大街虽然人多,但惯有“北贵南贱”的说法。南街适合平民百姓,小摊遍地,货物是天南地北的来,价格也便宜。而朱雀的北街开得都是给上流权贵所消遣的店,街面干净,店面华丽,店门的租金高的惊人,等闲百姓若是穿着邋遢了一些,压根连店门都进不去。
而这些店铺之后,都是有后台背景的权贵人物撑腰。
安宁喜欢逛南街,北街的东西她在宫里就能看到。但若是带着乔家人,乔陌白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
乔莹和乔旭很是兴奋,每家店逛过来,都想买一堆东西,乔陌白再三阻拦,安宁就吩咐跟着的青烟把钱付了,惹得乔陌白说什么都不好。
一路上,买了玲珑坊的首饰,五香斋的糕点……乔旭还买了一只隼,连着买了养隼的一个小厮,花了白银三百两。
青烟付钱付得面不改色,乔陌白气得当场就想把乔旭揍一顿。
终于逛累了,一行人才回了乔府别院。乔陌白拉着青烟要和她算清账目,安宁回头看了青烟一眼,原本还推拒的青烟心下一凛,答应了下来,随乔陌白去了书房。
回到了屋子,众人收拾行装准备休息,方嬷嬷备好了浴桶,回过身,却看到安宁穿着一件紧身黑色夜行服,枫痕正往她手腕上绑着什么东西。
她吓了一跳,立马跪了下来。安宁回头看见她,嘱咐道:“天亮之前,我就回来。”
“你不能让乔陌白发现我已经离开了别院。”安宁神色严厉。
方嬷嬷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夜色朦胧,刑部大牢戒备森严,已经燃起了火把,只有一条路可进出,四周皆有重兵把守。
进了刑部大牢,都是重刑罪人。刑部大牢分三等,甲等为守卫最森严的死牢,乙等为次,丙等最轻。
近日抓的人太多,丙等乙等都关满了人,有些还关到了甲等的死牢里头去。
郑松君带着自己的下官一路畅通,走进甲等死牢,牢前的几名守卫赶紧上来行礼,郑松君挥了挥手:“前头有犯人闹事,我手头有两个犯人是重要案件的证人,前头太乱,放你们死牢放几个时辰。”
死牢的兵卫狱卒,都是尚书大人亲自挑选的,郑松君并没有自己人在里头。
守卫对视了一眼:“余大人有令,死牢罪犯需要严加看管,不能随便离岗,也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郑松君点了点头:“这我知道,但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嘛。明儿的手续我再和老余办,行不行?”
官兵们退开,押上来两个人,一高一矮,全身黑衣,头上罩着黑布,看不见容貌。
几个守卫对视了一眼,只好上来提人:“郑大人,看在您的面子上,只能关三个时辰。”那手刚要抓上那矮个子的胳膊,郑大人却又抓住那守卫的手挡住,目光隐隐有些凝重:“这两人身份非同凡响,头上的黑布不能摘下,也不能随便关在哪个地方,我的人也要跟着察看一番。”
他凑到那个狱卒耳边道:“陛下密旨。”那狱卒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