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栩笑道:“他是个极小心谨慎的聪明人,临走前那两眼,应该是发现你身高不对了。”
九娘点了点头:“他最后那几句话说得略慢,句尾放轻放缓,显然心有疑虑。我还担心他将我真的当成了你,反而弄巧成拙了。”
“你做得极好。敌众我寡,兵不厌诈。他越是疑心,就越是不敢动手,忍不住要来再打探虚实,越忍不住,就越容易乱了阵脚露出马脚。待明日使团抵达,他就更没有动手的机会了。”赵栩想到沈岚完全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心中爽快得很,再仔细上下打量着九娘,见一身玄色道服更显得她肌肤晶莹透亮,双目熠熠如灿星悬空,不由得叹道:“我家阿妧穿玄色衣裳原来竟这般好看,天下人活该要自惭形秽。”
九娘一路行来,早已习惯赵栩这般随时随地口灿莲花,以往听到,不免有些害羞或是忍不住白他一眼,如今却已能面不改色。她笑眯眯地道:“六哥如今倒学了我爹爹,尽说这些大实话——”她卷起两截宽袖,皓白玉腕伸到赵栩枕边。
赵栩不妨九娘如今功力渐长,想要逗弄她不成,冷不丁还会反被她将上一军,正斗志昂-扬着待要更上一层楼,被她莹白得发光的手腕一晃,呼吸一顿,一时心慌意乱,忘了要说什么,眼巴巴看着她拿起枕边的纨扇,调皮地对自己眨了眨眼。
“无奈我姨娘将我生得这般好看,我也只能有负于天下人了。”九娘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哀叹了一句,抬腕给赵栩打起扇来:“不过呢,天下间有一个人说我堪堪只有三分姿色,我当时年少,便也信了,在家中常照镜子,若长得不如他好看——”
赵栩已一手掩住九娘的嘴,一手往她腰间轻轻挠去:“好你个阿妧,我那许多好听的话你不学,却揪着陈年旧事的几句破话不放,今日我非要好好罚你不可。”
九娘大笑着往后躲:“我偏要揪着那句话一辈子也不放——”
赵栩拧眉咬牙,猿臂轻舒,将她两手轻松捉在一处将她拉了下来,按在自己腿上,伸手连着挠了她十多记:“好,你尽管试试看。”
九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趴在赵栩腿上无力地扭了两下,头上的男子发髻都松了开来,喘着气连声求饶服软:“我错了,哈哈哈——再也不说了。六哥你快停下。哈哈哈,别挠了,痒死了——”
赵栩见她小脸又是笑又是泪,涨得通红,一双杏眼泪盈盈的潋滟旖旎,几缕散发垂落着,裹在宽松道服里的身子还无力地在自己身上扭动着,脑中一炸,定力全无,浑身滚烫得烧了起来,挠她痒的那只手立刻停了下来,轻轻覆在她腰间,不敢再动也不舍得放开,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别动。”
九娘笑得脱了力,又怕碰到赵栩的伤腿,喘着气又挣了几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才别动——”她看着眼前骤然贴近的赵栩的面孔,两人眼睫几乎要触到了一起,吓了一跳。
“君子还是小人,你选一个罢。”赵栩眼角泛起桃红色,艳色惊人,又逼近了她一分,两人鼻尖轻触,气息交缠。
九娘如遭雷击,心慌不已,立刻微微后仰了一些,却蹭到了不知什么异军突起之物,她浑身一僵,吓得不敢再动,脑中一片空白。
赵栩被她不知死活地一蹭,唇齿间溢出一声怎么也压不住的呻-吟,就要低头亲上去,见她神色一僵,猛然警醒过来,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手上用力,将九娘拉着坐到床沿边,嘶声道:“不选就算了。”旋即松开她的手,自行侧身转朝床里,想要清醒清醒冷静冷静,偏偏方才的画面和触感,在他脑中却越发清晰敏锐起来。
九娘缩回双手,眼睛没地方搁,手也没地方搁,面红耳赤,借着拭泪索性以宽袖掩住了脸面,想起身离去却又怕赵栩太过尴尬。半晌后她轻轻放下袖子,才意识到发生了这等羞人的事,自己竟连一丝自责反省的念头都没有。她这是怎么了?
身后传来赵栩还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九娘看着面前的风雨水石屏,只觉得窄小空间里缠绵着一股暧昧旖旎的气息,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如梦似幻,很是熟悉。
“殿下——下官进来换药了。”外头传来方绍朴的声音。
九娘一惊,立刻跳了起来,低声道:“我先回隔壁去了,今晚——我有话同爹爹说,还请六哥自己用膳罢。明早我再来。”她声音越说越轻,脸上越来越烫,话音未落已匆匆逃了出去,和方绍朴在门口还撞了一下。
赵栩翻过身来,和方绍朴面面相觑。
“殿下——是又上火了?”方绍朴皱起眉头伸出手背要去探一探赵栩的额头。
赵栩横眉冷目瞪了他一眼。
“呀,烧——烧得厉害。”方绍朴认真地看着他。自己这医者之心,多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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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平原,永兴军路京兆府,昔日的唐朝旧都长安,南有连绵的秦岭,北有北山,东倚崤山,西接汧山陇山,更有泾水、渭水、灞水、浐水、沣水、滈水、潏水和涝水八水绕长安,素有“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之称。
黄昏落日如血,笼罩在年岁并不久远的新城城墙上。陈青一身银色甲胄,站在顺义门城墙的女墙之上,不动如山。身旁是白发苍苍身披轻甲的天波府穆老太君,王之纯等众将均以他二人为首,一字排开在他们身后。
空中传来一声鹰唳,惊空遏云。众人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