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天空碧澄如洗。
因为后半夜下了片刻的小雨,空气清爽湿润,让人很是舒畅。
考试院门口,莘莘学子有秩序的排着长队,一一接受检查,等着进入考场。
不远处的茶铺里,前来陪考的熙熙攘攘分成了无数个小团伙,大家紧张有热闹的议论着,时不时朝长长的队伍瞟上一眼,总能一眼就找到自己关心的那个人。
这几日因为女尸的案子,京兆尹频频登门,蒋大人被通知不许离开府邸半步,随时听候调查,故而不能亲自送蒋焕去考场。
蒋焕倒是为此松了一口气。
他一点都不愿意让他父亲送他过去,这几日,每每闭上眼睛,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些年轻的原本鲜活却殒失的生命。
彻夜难眠。
提着考箱,蒋焕踽踽走进考场,数日来的沉痛和压抑使得他此刻没有一丝的紧张,反倒是因为能够暂时的离开那个家而感到无比的轻松。
走过漫长子间,蒋焕终于抵达那个属于他的考室。
未来的三天,吃喝拉撒,他将在这里度过。
蒋焕注意到,在他前面的一个格子间上,写着宋章的名字,格子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蒋焕算是进来的晚的,他刚刚坐下,考铃便响起。
考官肃然宣读了考场秩序后,各位监考人员开始给各个考生分发考题。
蒋焕注意到,由始至终,宋章都没有来,不禁心中猜测其中缘由。
只是,恐怕蒋焕将脑子想穿,也想不到,宋家二郎此刻正在做什么。
褪去身上的锦衣华服,二郎换了军营里的衣服,此刻,他已经是一名即将开拔广西的小兵了。
“四叔,我穿这个怎么样,特别精神吧?”二郎指着自己身上粗布制成的胸前写有一个“勇”字的衣裳,笑道。
宋四老爷眯着眼睛看着二郎,“你不后悔吗?”他最后一次如是问他,问得郑重其事。
二郎却是一笑,“四叔,你又来了,都问了多少遍了,像大伯父一样驰骋沙场是我的梦想,从小大伯父就是我心里的大英雄,可惜大伯父去的早,不然,我早就在他麾下了,何苦蹉跎这么些年!”
宋四老爷一笑,“你大伯父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春风一般的笑容依然漾在脸上,可低垂的眼帘却是盖住了满眼复杂的哀愁。
军营开拔的集结号吹响,只是一个普通小兵的二郎没有任何特权可以继续和宋四老爷聊天而不归队。
“四叔,我走了。我爹娘那里,拜托四叔了。”丢下一句话飘荡在风里,二郎一路小跑,融进了队伍里。
因为只是普通小兵,广西于京都,纵然是万水千山,二郎也只能徒脚跋涉。
望着二郎渐行渐远,缓缓消失的坚毅背影,宋四老爷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
“托生在二房,真是可惜了他!”宋四老爷喃喃自语。
“二郎,又岂是可惜二字。”宋徽的声音猛地在宋四老爷身侧响起。
仿佛早就知道宋徽来了一般,宋四老爷并无半分意外的转身看着宋徽,“刚刚怎么不出来?”
宋徽望着已经被人群淹没的二郎,收回遥远的目光,扯起嘴角笑道:“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从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死因,宋徽对二房上下心里都有了芥蒂,尽管他明白,二郎是无辜的。
“可你还是来了。”宋四老爷霍然一笑,脸上又是他还有的清风霁月。
“是啊,怎么能不来!”宋徽说道,沉默一瞬,宋徽看向宋四老爷,“四叔难道不想和我说说一些陈年旧事吗?”
宋四老爷一愣,诧异的看向宋徽,看着宋徽一脸静若止水,宋四老爷露出一抹苦笑,“你还是察觉了。”
脸上却是如释重负的一松。
宋徽悠悠说道:“嗯,想来这件事在四叔心里放了这么多年,四叔早就想一吐为快了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知道的?”尽管心里明白宋徽能力非凡,可宋四老爷还是疑惑,“难道是我哪里露出破绽?”
“这些年,四叔一直小心翼翼滴水不漏。”
“可你还是知道了。”
“就因为四叔做的太过完美,才让我有了疑心。”宋徽淡淡笑着,和宋四老爷并肩走向不远处停放的镇国公府的马车。
宋徽素来习惯骑马而行,马车是宋四老爷的,宽敞的马车素雅简单,仿佛宋四老爷的为人,磊落大方。
马车缓缓开拔,宋徽吩咐道:“去丰台大奶奶的庄子!”
对于宋徽擅作主张的吩咐,宋四老爷毫不在意。
取出搁在暖阁里的茶壶,给自己和宋徽各斟一杯茶。
从此地到丰台,要足足两个多时辰,足够他们讲完这个冗长的陈年旧事。
喝了一口清淡碧亮的龙井,宋徽说道:“从我记事起,几乎就没有见四叔和他说过一句话。”
宋四老爷当然明白,宋徽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这些年,四叔对二郎,仿佛自己亲生的一般,手把手的教他学问,教他做人,甚至偷偷的为他请了师傅教他武功,以至于二郎的为人品行更像四叔,却不像那一位,和四叔的感情也更深厚。”
“而对我,对三郎四郎,四叔却没有如此尽心。”
“起初我只是觉得四叔不过是偏爱二郎,可自从我知道了那件事的真相,再细细回味这些年四叔的所作所为,心里自然也就明白了。”
“你可恨我?”宋徽话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