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听他说完,只冷冷的“哦”了一声,便再无话,就此转身走了。冷凌秋见他走路时左脚踏出,右脚踏出时先向右一转,再踏出右脚,接着左脚又踏出,右脚又向右一转,如此循环往复。心中暗想,原来此人是个瘸子,只是他两脚高低一样,步伐长短一致,却又不像瘸子。
再看他右脚脚印,却是前轻后重,顿时明了,原来此人右脚拇指有伤,不能用力,故而走路便是这等模样。突然又想,此人右脚不便,居然还能赶在我前面,莫非他也会《御风行》?赶紧追上前去,道:“这位兄......嗯......那个,你从蒙城而来,我也从蒙城而来,你怎赶在我前面?我可还有马在!”那少年头也不回道:“走小路。”
他言词简单,毫不修饰,一句话便把冷凌秋愣在当场,他自玄香谷时,话也不多,但自从遇见成不空,心境已然开阔不少,今日见这少年,只怕比当年自己还过犹不及。见那少年渐行渐远,却不知该怎样和他说话。他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既然不知如何说,那便不说。干脆提缰上马,依然向北而行。
这时那少年突然回身,眼望冷凌秋,依然冷冷道:“你说杨大人曾与你有恩,你可知晓杨府之上有两个人?”冷凌秋怎料他突然发问,问得又无头无尾,便道:“你要问的乃是何人?”那少年道:“杨稷和杨僮。”冷凌秋一听,身子一抖,只差没掉下马来,心道:“他怎会问起这两人?此人来历不明,虽说和杨大人是友非敌,但人心难测,何况问的又是杨僮,我却该如何答他?”
要知冷凌秋便是杨僮,只是拜在玄香谷之后,这名字便从未用过,何况杨僮乃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虽说这名字自己已不曾再用,便是相貌也和曾经相差甚远,就连以前相熟之人,只怕也未必能认出来,但乍听这少年提起,心中还是一阵慌乱,莫非东厂还在找我不成?
但见这少年眼神灼灼,冷凌秋强制镇定,道:“你是何人?为何问起这两人?可是旧识?”他这话问得看似简单,实则乃有后着,如果这少年不禀明身份,那他也可遮掩,只要自己不说,又有何人能知他身份?没想到那少年却道:“我叫路小川,和这两人曾有一面之缘,这二人曾是我的恩人。”
他此话一出,冷凌秋只觉脑中一阵迷茫。我是他恩人?怎会想不起来曾经有何恩惠受于他?他口中只称杨僮,想必便是多年前的事情,莫非我那次从悬崖掉下,摔坏了脑子?怪不得那日初见此人,只觉是在何处见过,可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那少年见冷凌秋眼神异常,只管往他身上左右直瞧,顿时又冷下脸来,眼角一瞥,又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冷凌秋见他那眼神坚定又似委屈,隐隐中带着些恨意,顿时想起一人,连忙叫道:“你......你......你可是栖霞街上那个孩童?”只是他却忘了,那时自己也还是个孩童。更没想到的是,那时一个无心之举,却让这少年深深记在脑海,视为恩人。
路小川见他面色惊诧,不似作伪,道:“你认得我?”冷凌秋却不回答,啧啧称道:“没想到你长这般大了,还练得一手好刀法。”路小川那时和他只见过一面,再加上此事已过多年,冷凌秋已从一个倔犟书童,长成俊俏少年,相貌已然大变,他又怎能认得出来,见冷凌秋不答,音调渐渐变冷,道:“你究竟是何人?”
冷凌秋不便隐瞒,道:“我便是杨僮啊?”路小川一听,“唰”地一声,刀已出鞘,刀锋直抵冷凌秋咽喉。相距不过一寸,那冰凉刀气,直沁入骨。
路小川双眼如冰,比他眼神更冷的,则是他的声音:“你刚才说你姓冷,为何诳我?”冷凌秋猝不及防,那想他翻脸如此之快,但转念一想,如自己是他,只怕也会起疑?便解释道:“那日出了意外,欺辱你的掌柜邓宝平,被公子杨稷失手打死了。我便替公子扛下此事,却被官府通缉,从此只好改名换姓,流落江湖。这冷姓原是我本姓。”
路小川听他说完,缓缓还刀入鞘,眼睛闪过一道暖色,道:“此事当真?”冷凌秋道:“此事本不想再提,没想今日能再遇见你,我大可说与你听。”说完便将王振陷害杨府,自己替杨稷担罪,被追杀坠崖,后入玄香谷回归本姓之事向他说了。
路小川听他娓娓道来,全无破绽,若非身临其境,又怎能在如此短时间内编出这套故事?见他回忆往事,更是黯然神伤,心有所触,当即拜倒在地:“路小川有幸再见恩人,日后恩人若有危难,我路小川一人一刀,任凭差遣。”
冷凌秋见他突然拜倒,连忙扶起道:“这怎能使得?那日若不是我和公子,也自有人为你鸣不平,我不过是顺手为之,难得你还记在心上,便是这份情义,已足够了。”路小川道:“那日若非你和杨公子援手,我只怕早已命丧那恶贼手中,如今却连累你改名换姓,却叫我心里如果过意的去?”
冷凌秋没想到这少年外冷心热,早已将此事铭记于心,聂游尘曾说他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