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夕照残红,晕染西边天空。暮色迷离中,百花芬芳,晚风微醺,令人沉醉。
向晚的宫殿里早早便点起了宫灯,烛火在还未逝去的暮色中明亮的燃烧着,可却没人感觉到它的光芒。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掠过金盏琉璃殿顶,避过了殿外侍卫们的注意,潜入了大殿中。
大殿如深水冷潭,是投石也不能惊起一丝涟漪的冷岑寂静。唯有殿中各处的长明宫灯燃烧浮动,才酿造出一丝分明动静。殿中只有一名白衣宫装的侍女,她跪坐在内殿外的水晶帘外旁,一盏长明宫灯照亮她半边面容,可见她轻薄的刘海下眼睛闭着,正低着头偷着打瞌睡。
这道黑影经过她身边,连丝风都没惊起,她却已经身子一动,由跪坐之势变成了跪立,她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黑影的瞬息间目光凌厉非常,清丽面容上不见一丝疲倦,满是戒备和观察,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正隐忍埋伏,倘若来人有何异动,便会成为她的猎物。
黑影停住了前进的步子,单膝跪地,拱手一礼,正欲张口说话,那名白衣宫装的侍女已经恢复跪坐的姿势,眼眸中的凌厉早已一散而去,只强势的抢先开口,“你是翡月阁的杀手吧,看来这件买卖你并未办妥,怎么,发现自己完成不了,前来退掉吗……”
“阿韵。”内殿里,传来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这名叫阿韵的侍女听出殿中男子的声音中的不悦,立马闭了口,斜撇了那个黑影一眼,恢复先前那副偷懒打瞌睡的模样。
低着头的黑影打量了闭目的侍女一眼,这才谨慎的开口朝内殿解释道,“翡月阁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买卖,除非雇主中途撤单,否则接单必达目的。只是……”
他顿了顿,这才接着说,“只是出城时,还有人一路跟着二皇子,在下和他互相发现对方。事发突然,在不确定来者用意前,避免下手失败,引起护卫戒备,在下只能暂时选择放弃此次行动。”
“是吗?”内殿深处男子的声音低低的传出来,“翡月阁既然不做没有把握的买卖,那接单后、下手前难道不先做好充足准备吗?什么时候下手,如何下手,有几种方法下手……难道翡月阁的人都靠临时计划?如果真是这样,我真要对翡月阁在江湖上的鼎鼎之名保持怀疑态度了。”
“爷,你听听他说的,什么二皇子,杀手不仅需要手法稳妥,嘴巴更要严实稳当,随随便便把要目标的身份暴露,倘若坏了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件事情如果让奴婢去做,定不会……”
“这种小细节倒无关紧要,不过,阿韵,我有让你说话吗?”
黑影听到了身边白衣宫装的侍女轻哼了一声,感觉她此刻正在看着自己,这种似乎被人盯着看的想象让他感觉很不自在,头埋得更低,小心翼翼的打着圆场,试图淡化这紧张的气氛,“阿韵姑娘确实没有说错,在下今日接连犯了两次失误,确实给您和翡月阁两方造成不好的影响。不过,在下保证,接下来决不再让您失望。”
“我在乎的不是你或者翡月阁的保证,甚至我在这桩买卖中持有的态度。我在乎的是你们翡月阁是否能完成这桩买卖,过程如何,我不关心。你们翡月阁得手,我奉上钱财,从此不再有任何瓜葛,仅此而已。”
内殿中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黑影仔细分析其话语,确认对方已不计较自己此次失误,这才稍微放心,开口说道,“那个半路出现跟踪我们的目标的人,虽然不知道他抱着什么目的,但大概知道他是为谁做事了?”
“大概?不确定的事情有说出来的必要吗?”
听到内殿里的男子这句话,黑影立即闭上了嘴,选择沉默,但很快,他便听到内殿中的男子开口问他,“你既然开口提,应该八九不离十,说吧,他是谁的人。”
“他是四皇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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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灰色的天幕一层层的暗下来,西边的晚霞随着时间的消逝,也失去了它绮丽的色彩。月亮还未曾升起来,稀疏的星辰洒落在天幕上,乍眼看去,黯淡无色,像是一颗颗死鱼眼珠。反倒是人间华灯绚丽明亮,恍若夜明珠点缀,热闹之地,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建康城中一处繁华的坊市内,各色灯笼相连照耀,灯下车水马龙,路两旁的房子都用彩帛装饰着,各色灯光打在上面,反射出朦胧的迷幻似的光来。沿街远望,临窗皆有浓妆艳抹的女子,或坐或立,嬉笑言语,好像天上的仙娥。
倒有一处例外,长街中心的房子窗边,出现的不是花枝招展的女子,而是一个年轻的白衫男子。朦胧灯光下,这男子浓眉星目,一张脸上明明面无表情,偏偏眉目间天生一丝忧郁,一副无辜又惹人心疼的模样,引得楼下经过的好些男子侧耳打探他的身份。甚至有人把他当成是勾栏招揽生意的新手段,向身边女子询问他的身价。那些女子听闻,脸上笑容一收,抬头望向楼上的目光中甚是复杂,一句话也不说,只赶紧将好奇的客人们拉走。
这名男子似乎觉察了,懒洋洋的挑一挑眉,转回身去,不再露面。一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手撑着地侧躺着,悠悠然闭目假寐。屋里另有一名青衣男子,见此不由笑着问道,“公子今日的心情看来不错。”
话音刚落,窗边的灯笼一阵晃动,一个人从窗外闪进来,对着白衫公子跪地一礼,说道,“公子,计划有变,我未曾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