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突然转身过来,忍俊不禁道:“三槐胡同么?”
我见他眸子盛满笑意,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又觉自己违背闺训、醋意太过明显,不由脸上发烫,遂别转过身子不理他。
谁知他疾步过来,展臂从后面环抱住我,挨着我耳边低语道:“三槐胡同的宅子里安置的是定妃的侄儿,孤王可不好男风!”
定妃的侄儿!难道是此次北地押解进京的战俘之一?
我顿时做不得声,羞红了脸。
萧王将我身子扳过来,笑道:“阿史那-庆格尔泰是厥族王子,北地决战中败在本王手中。可定妃知道后便苦苦求到了母后那里,赵才人一事我又需要她襄助,就顺水推舟应下了。从归京的将领那里把人要了来,安置在三槐胡同。结果他倒是个执拗的,不治伤也不进食。盛太医也没有法子,孤王去看过几次,如今正头疼呢。”
静默片刻,萧王缓缓道:“小莞,原来你心里是在意的。”
屋里十分和暖,烛光灯影摇曳,妆台旁的红烛忽的爆出一个灯花来。
此时的一切都似春水漫过,显出温润的旖旎氤氲来。
初三这日外头天气阴沉湿冷,萧王便推了几户人家的宴请,只与我腻在多福轩里消磨时光。
我见炭火烧的旺,瞧着那红彤彤的颜色心里也觉十分暖和,想起在公主府大厨房的旧事,一时玩心大起。转头冲萧王笑道:“王爷可曾吃过烤花生、烤地瓜、烤荸荠?我们……”
萧王走过来挨着我,伸出手到炭盆上方焐手,火光映着他的手指修长,泛着健康的粉色,指甲也打磨的圆润干净。
我看着他的手,却无端端的想起昨夜里这双手的孟浪来,顿时脸上火烧一般,连后面要说什么也忘了。
萧王侧着头打量我一眼,笑道:“孤王不曾吃过。小莞着人弄了来给孤王尝鲜可好?”
我垂下头,声如蚊衲:“好。只是怕王爷嫌弃过于粗鄙。”
萧王将手覆在我的手上:“在北地时,孤王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也是常事。有什么粗鄙不粗鄙的。”
我抬眸看他:“王爷可觉得苦?”
“孤王自幼娇养,骤然如此自然是很苦的。可想起大皇兄,想起母后,想起你,想起十弟,便觉得没什么了。至少,孤王还活着,大皇兄却是不在了。苦也罢、乐也好,都与他无干了。”
他目中隐含泪意。
还有那样明显的恨意。
我反手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皇子……”
他拿火箸将银霜炭翻动几下,带起几颗火星,语气沉郁的说道:“元后柳氏与父皇相伴多年,大抵因为在潜邸的日子有些颠沛流离,一直无所出。及至曲妃生下皇长女,太后便做主为父皇礼聘了琅琊王氏的嫡长女也就是母后进宫,立为贤妃。母后很快有孕,诞下了皇长子。当时举国同庆,父皇也是极其欣喜宠爱的,特意改年号为昭明,母后也晋位贵妃。”
通红的炭火映在萧王的眼眸里,仿佛在炙烤着他的心,他声音越发低沉:“大皇兄十分早慧,三岁便能出口成章,五岁能文。皇兄六岁的时候,元后忽然有孕,诞下了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可父皇依旧宠爱大皇兄。”
“有一回皇兄与父皇一道出宫祭天,见路旁有许多李树,父皇便让侍从们去摘取,永嘉皇姐兴高采烈的要侍从去洗净了送来,大皇兄却看也不看。父皇问他,皇兄施施然的回答:‘李树在道边而多子,此必苦李。’父皇一尝,果然苦的发涩。但父皇当时却笑得很是开怀,将苦李也咽了下去。”
窗扇处忽然传来些许沙沙声,越来越密集,却是下起了雪粒子来,打在窗户上簌簌作响。
萧王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续道:“那年陇东有人捕获了一头猛虎,陇东郡守进献入宫,父皇便召集亲贵大臣到宣武场上同观。老虎忽然攀栏而吼,其声震地,围观者无不变色,皇兄当时刚满七岁,竟然毫无惧色。父皇问他为何不怕,他扯着父皇的袖子说‘此虎已在人手,徒做挣扎罢了。既然骇着了大家,不如断其爪牙!’父皇当时很是欣慰。”
我心下叹息:大皇子如此聪慧有勇,只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前听闻的因病而亡,多半另有内情。
果然,萧王闭了闭眼睛,稳了心绪方才道:“父皇从宣武场回来就宣了柳相、许相和礼部,商议后着他们拟了明旨,立大皇兄为太子。可写好的旨意还没来得及颁发,大皇兄就去了。之后不过月余,二皇子刚满周岁就被立为了太子。昭明九年,元后薨逝,母后被立作继后,正位中宫,又诞下了孤王与十弟。淑妃也诞育了十一弟。可这么多年父皇母后心中最喜爱的孩子,还是大皇兄。对父皇来说,大皇兄和太子才是他在意的。”
我伸出手去握紧萧王的手。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无妨,孤王早就习惯不是最被重视的那一个。”
我轻声问道:“大皇子的死会不会是人祸?”
“舅舅们也觉是人祸。皇兄平日身子壮健,如何会在短短几日就……奈何查不出端倪。那年若不是舅舅们总进宫开解母后,只怕母后也跟着去了。”
难怪皇后有时会怔怔的出神,眉端也常有郁色。
大皇子逝去,能得最大好处的就是当时的二皇子和元后。
我想起元后出自柳相府上,不由愤愤不平的接上一句:“真那样只怕亲者痛仇者快。柳相一流更要弹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