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秀行一脸懵懂地看着长姐实子,以及母亲源冬柿。
“母亲说让我多多关心秀行,最好每天为他读读故事。”
源冬柿:“……他还那么小你读这个合适吗?”
实子笑着扬了扬下巴:“我第一次看《土御门物语》就是秀行这个年纪呀。”
源冬柿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嘴角抽搐,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那扇破旧大门沉重的吱呀声,她还未转身,坐在她身前的实子已经蹦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喊道:“父亲!”
饶是不回头,源冬柿便已经知道,此时推开院门,缓步而来的晴明,应当是一身黑色束带,今日有风,吹着他垂缨冠后的飘带,衬得他更是气质儒雅,身姿潇洒,这满园荒草,也无法使他显得落拓分毫。
源冬柿手肘撑到了红木杌子上,叹了口气。
此时晴明正顺着台阶缓步而上,他步履轻缓,带着一股悠然气度,源冬柿侧过头去,正好与他对视,他双眼带笑,眼角上翘,还带着细细的难以辨认的纹路,然而眼中仍旧是略带戏谑的笑意,岁月所改变的东西,在源冬柿看来,轻微得不及天边一吹就散的薄云。
他走到源冬柿身旁,看见她身前的书卷,又看向端端正正跪坐着的实子和一脸懵懂的秀行,眯了眯眼睛,笑道:“第二十一回?”
源冬柿哼了一声:“啊。”
“荻尚侍成婚之后倒是写得越发慢了。”晴明坐到了源冬柿身边,取过书卷,随手翻了几页,道,“你先看了?”
“哦,并没有。”源冬柿面无表情,“安倍实子小姐已经先看过了,顺带给她的弟弟秀行读过了。”
晴明正好翻到最后一页,眯了眯眼睛,看向实子,实子双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接到晴明的目光,又往后缩了缩。
“啊。”晴明轻轻叹道,“真是让我很是伤心呀。”
实子咽了咽口水。
晴明叫书卷放回地上,道:“师兄居然先给了实子,没有先给我。”
实子:“……”
源冬柿:“……”
晴明再叹一声:“实子甚至还私藏,该罚,甚至还读给秀行听,更该罚,这样吧,去师兄那里帮他收拾一个月的屋子吧。”
他话音刚落,实子和秀行都猛地抬起了头,实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见他不为所动,又看向了源冬柿,秀行更是眨了眨眼睛,眼眶周围都泛了红:“父亲大人……请放过姐姐……”
源冬柿看了看晴明,晴明往后靠在了廊柱上,嘴角微翘,看着姐弟俩的可怜表情,然后微微侧过头,看向源冬柿:“夫人,你也想为实子求情吗?”
源冬柿咳了两声,道:“为保宪大人收拾一个月的屋子,对于实子这样十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酷,不如就让她在松抚那里学一个月的琴,磨练磨练心□□。”
实子:“……”
晴明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实子猛地扭头看向晴明:“父亲大人!请立即送我去保宪伯伯那里!”
源冬柿微笑:“松抚琴艺出众,得他教导,那再好不过了。”
晴明微笑:“要不要随些礼给他?”
实子:“???父亲???母亲???”
源冬柿微笑摇头:“有人学琴,便是给他最好的礼物。”
晴明微笑点头:“如此省下一笔礼钱可以修缮院门,妙极妙极。”
实子:“???喵喵喵???”
这门十多年没修过,父亲大人你这是在逗我???
待把实子连同秀行一同撵到妖琴师处学琴之后,源冬柿才终于能正大光明地翻开《土御门物语》来看。阴阳师清友向嵯峨柿子表述爱意之后,在御前侍奉数年的荻尚侍也嫁给了左近卫少将,嫁人之后,文风突变,原本心中只有山山水水的清友,开始热衷于开车。
嗯,那种车。
源冬柿看见第一次车的时候,她是崩溃的。
如果坐在副驾位的女主角不叫柿子的话,她是会很喜闻乐见的,然而看得多了,也就觉得还可忍受,更何况消遣物极为匮乏的平安时代,能有这样的读物,也算是难得了。
而晴明,也乐于陪她一起看。
“这次是在嵯峨野啊。”晴明翻了几页,道,“说来,如今应当也是染井吉野樱的花期,嵯峨野现在当时一片绚烂了。”
源冬柿翻完最后一页,啧啧道:“嵯峨野常有公卿去踏青,清友与嵯峨小姐这样,真是有伤风化。”
晴明侧头看她,但笑不语。
源冬柿察觉到他的目光,干咳两声,把书卷扔到了一边。
绫女膝行而上,端上来一盅酒,替晴明和源冬柿斟上,晴明端着酒杯,看向廊外,这院中并未种植名贵作物,却也能凭这满目翠绿,感受到浓浓春意。他唇边勾起一丝笑,道:“不如,明日去嵯峨野踏青吧。”
源冬柿低头啜了一口酒,头也不抬:“明日你得去阴阳寮应卯,阴阳头大人。”
晴明笑了一声,道:“明日在下犯物忌。”
源冬柿抬头道:“犯物忌你还……”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卡住了,因为他看见晴明正对着她笑,眼角弯弯,像只狐狸。
她脸上泛起红晕,又咳了几声,埋下了头。
如果可以,她正想拜访拜访这位已经放飞自我的荻尚侍,让她偶尔还是别开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