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的巨轮说翻就翻。
邹姐姐愤怒地戳断了新做好的指甲,“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邹奕问,“现在心情如何?”
邹姐姐厉声大喝,“不好!!”
邹奕突然笑了笑,“我的好多了。”
邹姐姐恨不得把自己断成两截的指甲隔着电话塞进他的嘴里,“……你们天蝎座切成两半芯都是黑的!”
挂断电话,邹奕自然地把手伸进怀里想去掏烟,伸到一半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形从走廊尽头缓缓走了过来。
绪央一袭白衣迎风翻飞而起,三千青丝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几缕垂落于脸侧,留下一小片晦暗的阴影。
邹奕扔下烟,迫切地迎上前去。
绪央停住脚步,缓缓抬起头来,对迎上来的男人轻声问道,“你没事?”
邹奕点头,“我没事,刚才……”
他紧走几步来到绪央面前,还想开口说什么,却看到眼前人隐藏在落发之中的,一双猩红色双眼。
“太……好了……”绪央轻轻勾了勾唇角,想伸手摸摸眼前的男人是否真的安然无恙,却再没有一丝力气,双膝终于支撑不住跌向了前方。
邹奕张开双臂,将疲累到极点的大妖牢牢抱在了怀里……
绪央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有幼时的自己,还有师父和七个师兄。
八个人在仲夏的夜晚听师父讲万千年前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讲凶兽为患天降神罚,绪央最为年幼,听到那些凶兽残暴血腥的模样十分害怕,一直抱着师父的腿不撒手。
三师兄抱过自己,开解劝诱,说那些上古凶兽如今早已灭亡,留存下来的那些后代,也已经没了先祖的煞气,根本不足为虑。
剩下几个师兄也连声道是,只有四师兄冷笑说道,你又怎么知道它们都死了?
三师兄说天降神罚,任你法术通天也根本无路可跳。
四师兄平日里性格最为乖张,听后大笑几声,冷然道,是谁说天底下只有神最厉害……
然后呢?
绪央发现虚空中场景已然变成了三师兄得道成仙那日,九重天外仙门开启,仙乐奏响,万鸟飞翔,整个溯蒙山笼罩在一片华光之下,三师兄楚孑脱妖体,受封砚君仙者。
同日,溯蒙仙人四弟子兮夜断白行者剑,屠万余生灵,血染百里尸首成叠,神罚不消,自堕魔道。
记忆中的那天他被师父关在后山洞穴,然后在梦中,他却见到了四师兄兮夜。
他永远一尘不染的白衣已经浸透了鲜血,成了再也洗不脱的黑红,他坐在离溯蒙山最近的一处山崖上,遥遥望着天边翻滚震怒的乌云。
他说,小师弟,我若成魔,你怕我吗?
他说,小师弟,以你之眼,好好看看那些虚伪的神仙吧,看看他们所谓的神罚,究竟是不是能惩处得了我这个大恶之人!
他说,小师弟,记住我身上的味道,这是世上最穷凶极恶之徒才有的,逃吧……
梦境在此刻戛然而止,绪央听到远处吵闹的蝉鸣,脑子里却一片混沌,他刚试着缓缓撩动沉重的眼皮,就感觉手被人孟地用力地握紧了。
“宝贝儿,要喝点儿水吗?”
“宝贝儿,你怀里那只兔子我帮你养起来了,不过他好像精神不太好,一直在睡觉……”
邹奕低哑的声音到最后越发低沉,他握着绪央的手细微地颤抖着,他深深吸了口气,满是自责与悔恨地说道,“绪央,都是我的错,我只是个凡人,我根本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我……”
绪央睁不开眼,只得轻声唤了一句,“邹奕……”
邹奕连声应答,“我在……我在这里……”
绪央:“聒噪,噤声。”
“……”
而四字出口之后,绪央终于发现了异样之处。
他的声音,变了。
那其实并不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不过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早已随着少不更事的岁月,流逝而去……
“邹奕,”绪央有些奇异地适应了一下自己重返少年的声音,而后才缓缓睁开眼睛,“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邹奕伸手拂开他挡在额头的长发,似乎早已适应了绪央少年英气的容貌,一如既往的温柔说道,“从你在我怀里昏迷过去的时候。”
绪央艰难地抬起手臂,看到自己同样变得纤细脆弱的手腕,有些难以接受将其地遮在眼上,“我现在不是大妖了,你没有理由再继续讨好我了。”
绪央轻声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他遮挡在眼前的手臂,“宝贝儿,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爱你。”
渤州市中心的凯撒罗酒店是市区内唯一的一家超五星级酒店,坐落于古轮路与友谊大道交口,因为服务好,环境舒适,所以从开业之初始终门庭若市,客流不断。
大助理薛晓阳就住在这里,拖着条因工受伤的腿,在酒店7层巨大的落地窗前优哉游哉地蹭着免费wifi。
但仅仅一天之后,他的好日子就到头来。
“邹总!您这是……”
邹奕站在大助理门口,面容严肃说道,“我现在住隔壁,你打电话给永宁河分公司,让他们雇些人去附近的山里找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古树,标志是树前有块半米高的石头,让他们务必尽快找到。”
薛晓阳条件反射般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嗖嗖几笔记下后,咬着笔盖问道,“老板,您是打算要那棵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