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秀殿的正厅里,除了皇贵妃的管事姑姑采蘩,众人都已退了下去。
皇贵妃静静看着左充仪,目光平和却又透着锐利。左充仪在这种目光下,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垂下目光,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对着皇贵妃跪了下来,落泪道:“娘娘,您是知道玉阳的,性子单纯又养得娇气,她这个样子,哪里能适应得了西夏的气候,又哪里能帮得了陛下什么?”
皇贵妃淡淡的看着她沉默不语。左充仪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继续道:“娘娘,不瞒您说,她这个性子,其实是我特意养成的,总想着她贵为公主,只要开开心心做一个公主就行了,将来尚一个老实的驸马,总能也过得不错。娘娘,嫔妾不求她能嫁得多好的夫君,只要平平安安,我就满足了。却万没想过她会远嫁。我知道娘娘宅心仁厚,还请娘娘相助,嫔妾这一生什么也没有,唯一只有玉阳而已,只要她好,嫔妾怎么样都是没所谓的。”
皇贵妃垂下眼睛,叹了口气,才抬眼看着她道:“既如此,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不急,再等等看。”
左充仪大喜,皇贵妃这样的回答就等于是默认了会酌情帮忙,这样已经是自己所能求的极限了。
第二日用过午膳,玉阳公主就派人邀请姜璃去御花园赏花,据说是御花园特意辟出来的牡丹园培植的牡丹开了,另外玉阳公主还送了姜璃一瓶自制的花露,道是江南那边的方子,若姜璃喜欢,今日还可以教教姜璃。
姜璃简直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过想到昨日左昭仪刚来求过皇姨母,估计这是来示好吧,便也不以为意的应了。
到了牡丹园,玉阳公主早在那边等候,她看到姜璃很是高兴,忙就急急迎了上来,笑着道:“瑾惠,这边过来,这边都是父皇特意派人从洛阳迁过来的名种,听说有的已经是几百年历史了,父皇是把洛阳很多园子的镇园之宝都迁过来了。”
姜璃看看花,再瞅了瞅玉阳公主,恍然大悟,她就说怎么这么怪,原来是玉阳公主的妆容。
平日里玉阳极会打扮,她的长相随了生母左充仪,柔和秀丽,但玉阳却偏偏喜欢清丽逼人的美,便在五官的妆容上极下功夫,六分的长相硬生生拔成了八分的颜色。她平日的衣裳配饰也很讲究,颜色,质地,绣纹,款式,还有相应佩戴的首饰,无不精之又精,所以平日见到玉阳公主,你只恨不得离她多远几步,生怕不下心蹭了点灰给她,她再一挂脸,岂不是所有的精心打扮都废了?
只是今日玉阳却是一副清汤挂面的样子,这还不止,面色还有些苍白病容,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头发只是扎了个双螺髻,两侧簪了墨绿色的镶宝珠花,虽然看起来贵重,却有点老气。身上穿得是灰绿色的细棉襦裙,除了裙摆衣袖镶了梅花边,一点绣花也没有。
姜璃心道,可不知道这丫头是整什么幺蛾子,这牺牲对她来说可也蛮大的,要知道,这牡丹园可也有不少人过来赏花呢。
姜璃没有等多久,就等到了答案。
两人转了一圈园子,玉阳公主的小脸就更白了一圈,姜璃自然要体贴体贴她,就跟着她去了临近路边的小亭子里。
有小宫女过来给玉阳公主擦脸的擦脸,抹汗的抹汗,喂水的喂水,唯有坐到靠路边的一面木凳上,歪着脑袋等幺蛾子。
她虽然算不得多聪明,但想想最近发生的事,再看看玉阳今日的打扮,大概也猜到什么了,八成是那位项二公子今日要路过这里吧?难道她特意打扮成这样,想吓跑项二公子?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前世这位项二公子的妻子,却委实不记得有说哪位京都贵女许配给他的。其实玉阳完全是不用担心的。
姜璃还在出神想着事,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道阴影笼罩住了自己。她有点茫然抬头,然后就像见到什么震惊到不能再让她震惊的事,眼睛瞪圆,表情惊愕的盯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项墨从官宴上离开,跟皇帝请示了先去拜见项皇后,此时是他拜见完项皇后往前殿走的路上。
牡丹园属于御花园的外园,从坤宁宫到前殿就需要经过牡丹园,他刚才远远的就看见了姜璃百无聊赖的坐在木凳上,半个身子都趴在亭子的栏杆上,眼睛盯着路边的杂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靠近了些,他便伸手止住了领路的以及跟着的內侍们,而是自己掩了气息和脚步声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远距离看着她好多次,这却是第一次他靠她这么近。她的脑袋枕在小臂上,垂着眼睛看着地下,脸上的肌肤近乎透明,仔细看,才能看到上面近乎于无的淡淡的绒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道美丽的弧形。
她突然抬起头,其实也吓了项墨一跳,也不是吓的,只是那双眼睛突然撞到他的眼睛里,他的心就狂跳了起来。
然后他就看见她圆睁着眼睛看着他,然后慢慢就拢起了一层水雾直到变成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看到她委屈的看着自己,死忍着唇才不让泪水落下的样子,心里就不知为何莫名心疼起来,他刚才吓到她了?
可是姜璃却突然伸出了手拽住了项墨的衣襟,项墨又是吓了一跳,她这是要干什么,要打他吗?打就打吧,他撇了一眼拽住自己的那只小手,粉粉嫩嫩的,估计打在身上,也是跟挠痒痒差不多。
但是姜璃并没有打他,只是拽着他的衣襟,不停地刷刷刷的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