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河间府的悬壶医馆已经大排长龙,许多伤者等待医治。
河间府悬壶医馆的胡老神医是远近驰名的圣手医师,据说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曾多次不辞万里向他请教。而胡老神医最为精通的跌打外伤更是一绝,不知多少朝廷大将饮马征战受的伤都是被他治好。
虽然平时也有不少军士前来就医,但医馆伙计一开门就看见一大堆官兵老爷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让他们等待就诊。
这些平时横得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兵士可不敢乱来,一个个有序地等待老神医医治。谁不知道胡老神医跟京城的达官贵人认识,就连河间府知府也得对老神医客客气气的。
“都是伤这么重的?”胡老神医出来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吩咐道:“赶紧为他们腾出几张屋子,让他们先躺着休息。”
这些前来就医的兵士都是因为军中医者无法医治的重伤者,只好在回京途中直接找胡老神医救命。
然而,这些一个个断手断脚的清军士兵脸上都挂着无法掩饰的恐惧,抖抖索索地坐在地上不敢说话,偶尔外面一声狗吠都能吓得他们半死。
店伙计们都很好奇:谁把他们吓成这样?
他们可看得出来,这些士兵除了汉八旗,也有满八旗、蒙八旗,战斗力高低不一,但恐惧却如出一辙。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脑袋被白布包扎的汉子,肩膀被店伙计一碰,忽然就尖叫出来,啊啊啊的惨叫,整个人趴在地上抱紧脑袋,吓得店伙计退后一步,结结巴巴说道:“到,到你进去了。”
过了一会,那汉子也回过神来,一脸麻木地进入医馆后堂。其他士兵也是见怪不怪,无动于衷。
终于有店伙计忍不住,找了一位认识的兵士,“老张,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
那姓张的中年老兵转头看了一眼店伙计,他身上一道自左肩到右腰的刀伤更是无比显眼地暴露在后者眼前。比起医馆里的其他人,他脸色略显平静。
只见他叹息一声,“小三子,你不会懂的。”
店伙计却是不休,“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纠缠了一会,张姓老兵终于松口,说道:“我们前些天,在嵩山脚下,跟那些死人打了一仗。”
店伙计眼前一亮,死人大军席卷天下的消息早已风传天下,离京城不远的河间府自然也略有耳闻,不过大家都是当笑话来听听。
向来只有道士降服僵尸,哪有死人反侵朝廷?
但现在朝廷大军也已经被打败,那么就真的确有其事了,哪怕是最为顽固的老儒生,也不得不正视那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
“老张,那些死人莫非是戏文里刀剑不入,水火难侵的僵尸?会不会怕黑狗血、阳光?”
看见店伙计一脸兴致勃勃,张姓老兵叹了口气,说道:“交战之前,大军早已准备许多黑狗血,选的也是正午时分,然而……”
“什么黑狗血,怕阳光,都是那些装神弄鬼的假道士的胡言乱语!”
一个坐在地上的断臂军士忽然大骂:“那些死人,不怕黑狗血,不怕阳光,也没有兵器……”
“但它们看见我们就冲上来咬!用手抓,用脚踢,用口咬!妈的,妈的!好多,好多人就这么活生生被它们咬死了……”
断臂军士的话语像是唤醒其他清军的记忆,一个个泪如雨下,悬壶医馆不一会儿就充满这些粗汉的哭声。
店伙计一脸茫然:这……什么情况?
这时候,忽然响起马车的声音,一个和尚执鞭赶马,来到悬壶医馆便稳稳停下马车,跟一老一壮抬着担架进来,担架上一个昏睡的少年,脸色平和。
那和尚前来,便对伙计说道:“这位……少爷身患怪疾,还请胡老神医施以圣手。”
店伙计脸色略微难看,说道:“这位大师,你看这里都是等待胡医就诊的患者,这……”
看见有人相插队,悬壶医馆里几十名军士顿时脸色不善起来,纷纷站起来围着和尚一行人。
“这好办。”
那壮汉忽然说道,脱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漆黑的头发。
那老者见此也是笑了笑,也脱下头上的帽子,露出头上的冠带。
旁人皆是一愣,旋即脸色一变:“反贼!”军士们退后一步,纷纷抽出兵刃。
那壮汉冷笑一声:“反贼?”接着他对和尚说道:“既然确定胡老神医在此,那我们就无须再假装了。”
和尚苦笑一声,低声念诵佛号。
接着壮汉一跺脚,大地仿佛一震。众人不明所以,紧接着外面忽然开始吵闹起来,许多人在街道上奔跑,随后便是一名轻骑的尖叫彻底引起混乱:
“死人攻城啦——”
众人一惊,那张姓老兵忽然脸色惨白,直接跪了下来,“你,你不就是死人的将军?”
听张姓老兵一说,其他军士也清醒过来。郑州一战中,死人大军皆是脸容可怖的尸鬼,唯有带头冲锋势不可挡的大将是一个依然有肉有血的‘死人’。
然而大将也是最厉害的死人。这里所有军士都知道,当时候统帅三军的赵将军便是被死人大将直接冲到本阵所杀。
所以清军才溃败得如此迅速,直接从两方交战变成死人大军的追击战。
店伙计也是惊讶不已,指着老者说道:“那你就是传闻中的史可法史阁部?”
没见过死人大军的店伙计,看着面前两个跟活人没什么两样的史可法和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