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竖子休得猖狂!君君臣臣,祖宗规矩!难道你王家还想在王爷面前称主子么!”聂轲脸色愈不善,指尖瞬息碰到了暗藏的匕首。
“王爷怎么了!当今监国还得称王俭大人一句舅舅!哪怕尔等有王爷手谕,但若无王家族令,也休想跨入辛府!”禁军们自恃背靠王家,毫不示弱,刀剑纷纷出鞘。
眼看着一场冲突就要在家门口爆发。
被晾在府门内,看清前因后果的辛夷终于站了出来,清喝道:“王俭只说包围辛府,但没说不许收东西罢。”
禁军一愣。
聂轲一怔。
辛夷走上前去,绣鞋并未踏过府门槛,只是伸出手去:“聂轲,晋王爷赏的东西。拿来。”
聂轲愈发糊涂了:“就这么拿来?辛姑娘,这可是王爷赏赐。跪拜谢恩都得按规矩。你就这么伸了个手,呼声拿来?”
辛夷轻蔑地瞥了发呆的禁军们半眼,眉梢一挑:“非常时期,岂可同日而语。再说规矩规矩,归根结底,这东西得到我手里。结果不都一样?”
聂轲眨巴眼睛几下,算是明白了。他忽然想起,王爷掌心被瓷瓶莫名划伤的伤口,到底是为甚。
一个是自愿将皇权的枷锁穿过肋骨,一个是打碎命运的桎梏与天打赌。
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有交集。
聂轲眉间氤氲起抹哀然。他沉沉伸手,越过禁军,将紫檀匣子递给辛夷。
眼瞅着被两人眼皮子底下,当做了空气,北郊禁军们脸都青了:“大胆!王家有令……”
“聒噪!没听见本姑娘放才说的?”辛夷猝然打断那禁军话头,冷笑道,“王俭只说围府,可没不许收东西!你便是瞧瞧我的鞋尖,可有半点踏出辛府?”
北郊禁军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脖颈都涨成了猪肝色。
辛夷淡淡地收回目光,双手越过门槛,接过匣子,听得聂轲声音又起。
“辛姑娘,王爷手谕曰:念那日麟德殿前,本王久被禁足,心思郁结。故听闻解禁,乍然失态,无故迁怒辛氏。虽君君臣臣,然仕门仪德,本王当为表率。特赏珍珠一斛,以示歉意。”
聂轲大气不喘地念完,难为他一介武夫,背这些文绉绉的话,也没磕绊。辛夷倒没太多诧异。
李景霆是个面皮上顶了十层八层城墙的人。
一来是脸皮厚。二来是讲究多。祖宗规矩三纲五常,层层叠叠滴水不漏。
好处是教人抓不到把柄。坏处是教人生不起任何亲近。
辛夷越想越索然寡味。连膝盖也没弯,懒懒地道了声“谢王爷赏赐”,转身就往府里去了。
徒留下身后的聂轲脸都拧巴成了花,犹豫了半晌,才决定不把这番态度报回去。
不然,自家王爷手上的伤痕又要多几道了。
这厢辛夷拿着紫檀匣回了房,脚才踏近来,就感到一道寒光将她锁定了。
辛夷嘴角挑了挑。不慌不忙地放下匣子,将房门阖上,方理直气壮地看向榻上那抹俊影:“棋公子,这又哪根筋不对了?”
“哟。他赏你的。”
江离眉梢挑了挑,凉凉地吐出几个字。尤其是那一个哟,说得跟小怨妇似的,连语调都被拉得细长。
辛夷哭笑不得:“他是王爷,王爷赏的,我还能不要?”
话是这么说,辛夷却立马拿来匣子,在江离眼皮子底下打开,大有以证清白的意思。
匣子里是一斛珍珠。颗颗莹白无暇,拿到外面是价值不菲,但算上从宫里出来的,也就普普通通。
“你瞧你瞧,惯见得很。他上次不知怎的中了魔怔,把我手腕都抓伤了。赔点礼也是应当。这事也给你说过。我立马就把珍珠拿给爹爹去,补贴家用,半颗都不留的。”辛夷絮絮叨叨,说得耐心,还脑袋一歪,细细瞅着江离,“这下行了吧?”
那样子,活像哄个孩子。
暗中守护的钟昧只觉得脑袋都不够用了,然而当他看清自家主子的反应,更觉得这半辈子都白活了。
“哼。”江离从鼻翼里挤出凉凉地一个字,便不再多言,权作默认辛夷的打算。
这样子,更像是个孩子。
“公子如今使小性,可是比女子还拿手。干脆叫棋姑娘得了。”辛夷一边关上匣子,一边揶揄地笑了。
自从凤仙翻墙几次,为江离开方子,月余后,江离便醒了过来。
醒了是好事,辛夷欢喜得当场掉下泪来。但她旋即发现,江离好像变了个人。
容貌依旧如玉,谋略依旧无双,毒舌也依旧噎死人不偿命,心眼却似乎小了。
尤其是面对和她有关的事,那心眼小得比针尖还厉害。
然而辛夷却并不讨厌。嘴硬地怪几句,转头却暗自欢喜,每日每天地看见他,她的心都被填满了。
“好了。公子才重伤醒来,宜多静养。我去把珍珠拿给爹爹,公子再歇会?”辛夷为江离掖了掖被脚,作势就要起身,却被江离一把按住。
“公子?”辛夷一滞。
江离一扬下颌,朝案上努了努嘴,惜字如金地吐出声:“饿了。”
辛夷下意识看过去。是香佩为江离送进来的饭菜。不知为何被江离搁着,热气都快凉了。
“公子未曾进食?是饭菜不合意,还是没胃口?我辛府没落,衣食都从库藏里凑的,将就的也就将就了。”辛夷端过瓷碗,温声细语地劝,“公子多少吃点。才恢复的身子,不能马虎了。”
一碗荠菜羹。似乎为了特意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