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您说什么?”郑斯璎下意识地呆住。
“下月初十。王俭义女郑斯璎,下嫁萧家家主萧铖明为妻。”王俭一字一顿,不容置疑。
“谁?那个年过半百,嫡妻早丧的萧铖明?”郑斯璎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
“不错。老夫已禀明了皇上,萧家那边也同意了。你什么也不用管,乖乖呆在房里,下月初十就上轿罢。”王俭说得轻淡,放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也只是放佛罢了。
豆蔻少女嫁给两鬓灰白的半老头子为妻。
一边是金枝玉叶的黄花大闺女。一边是寡了十余年的老鳏夫。
就算是顶了王和萧两个大姓,这桩姻缘也是披了红盖头的毒蛇,冰冷地嗖一下,就往郑斯璎脑门钻。
郑斯璎从头皮到后梁骨顿时麻成一片。
“义父!义父三思!斯璎,斯璎斗胆,此事可否再议?哪怕萧家公子哥儿也好,为什么一定是萧家家主?这若成了,义父和萧家主,辈分岂不是乱了?”郑斯璎口不择言,哆哆嗦嗦,小脸已经冻成了乌青。
“辈分?他萧家虽得皇上抬举,补了卢家的五姓缺口,但论资历论实力,还不是只够舔我王家鞋尖的?彼时唤我声岳父,还是老夫看得起他萧铖明!”王俭朗声大笑,如同听到个笑话,“至于其他,为什么是萧铖明。”
王俭顿了顿,眸色乍然深沉,看向郑斯璎的目光多了分异样,是那种锁定了棋子,要么物尽其用,要么弃子取命的异样。
郑斯璎脑海里嗡一声,如坠冰窟。
王俭没在意郑斯璎的反应,反而唇角一翘,主动解释:“皇上的皇嗣中,长出息的也就三个。二皇子赵王李景霈,三皇子晋王李景霆,四皇子越王李景霄。其中越王远在川蜀,疏离京城,脸上又打小带着毒疤,暂时不用太上心。所以赵王眼下最强劲的对手,就是晋王李景霆。”
“赵王的劲敌是晋王?”郑斯璎下意识地呢喃。
王俭点点头,眸色发沉:“不错。这晋王确实有些本事。军功卓著,意在江山,前阵因大河水患,现仁政爱民之心,得皇上盛赞。其母妃武氏又系出名门,最近还封了德妃,仅次于皇后。若照这个势头,只怕晋王迟早,会把赵王踢出局。”
“义父位高权重,手段通天,必不会允许这种结果发生。”郑斯璎竭力挤出谄媚的笑。
王俭唇角一勾,指尖倏忽刺进了掌心:“所以,不能等了。局势威迫,老夫等不了了,必须要行动起来了。欲平天下,舍我其谁,舍我其谁啊。”
王俭顿了顿,乜了眼郑斯璎的反应,见后者脸色苍白,兀自发着懵,一声蔑笑:“而这个突破口,便是前朝名门。若笼络五姓七望,收服大魏名门,自然是最简单最畅快的路子,但老夫这么想,其他人也会这么想,彼时众矢之的,谁也讨不了好。所以老夫反其道而行之,另辟他径,便是前朝名门:兰陵萧氏。”
郑斯璎的手脚已经冷得骇人,王俭越是说清其中利害,她就越明白,自己没有逃脱的可能。
因为她再清楚不过,王俭的选择。
权势和义女,地位和姻缘。他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她太过了解他,所以便太过了解,自己已被推上了绝路。
“义父好计策……女儿……女儿……”郑斯璎本想附和句义父英明,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半句完整话。
王俭似笑非笑,续道:“要让兰陵萧氏为我所用,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让我王家女,成为萧氏家主嫡妻,直接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萧铖明年纪大了,平日畏畏缩缩,正好下手!汝,便能攫取萧氏的权位,为我王家开疆辟土!”
王俭吁出一口豪气,眼眶泛起炽热的红,他俯下身,伸出食指,抬起郑斯璎的头,紧紧盯着女子的眸,如同鼻尖前的毒蛇,兹兹吐着信子。
郑斯璎眉间被一爿死灰笼罩,身子一个发软,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王俭唇角上翘,眸底的盛焰,死死地锁定了郑斯璎:“汝惯来聪明,颇得老夫器重。老夫这才将此等重任交与你。若事成,汝便是我王家功臣。斯璎可不要让老夫失望呐。”
……
郑斯璎不知道是如何走出来的,只道明明是三春天气,她却觉冷得厉害,脸面肌肤都乌青一片。
沿途的丫鬟吓得不轻,连声取火盆传郎中,她也浑然不知,只是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往府外去,去哪儿也不明晰。
她只是下意识想逃。这巍巍王府,太闷,闷得她再待下去,都要窒息而死了,满府恭贺姻缘的道喜声,听得她快要发疯了。
于是前脚刚踏出府门,后脚就撞到一个人身上。
郑斯璎踉跄几步,稳住身子,意识渐渐恢复了清明,待看清眼前的男子,她本能地屈膝一福:“晋王殿下?”
来者正是李景霆。他眉梢微挑,冷声道:“郑大姑娘这是怎的,着了魇了?”
郑斯璎抚了抚额头,抚平心绪,手脚慢慢有了温度:“王爷说笑了。臣女不过是方才与爹爹对弈,输了棋,心里憋屈罢了。”
“输了棋?”李景霆玩味着这三个字,不置可否,“罢了。本王确有事来找你,如今碰巧,也省了进府的功夫。”
“王爷找臣女,命个太监传召就好了。何必屈尊一趟,令臣女惶恐不已。”郑斯璎再次行礼,满脸温驯娇媚,已恢复了往日的皮相。
李景霆翻了翻眼皮,半眼都未瞧女子的作态,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