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正式步入正轨之后是很枯燥的:
每天天一亮就要雷打不动的出去晨跑,回来之后简单的吃过早饭就开始一上午的基本功练习。午饭过后有一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之后就是个人根据自身情况进行的专项训练。
这么练了几天之后,杨柳隐约觉得自己跟当年跟着师父苦练颠勺等基本功时的情景相交叠。
刚开始练基本功的时候,杨柳几乎天天受挫。因为她太瘦了,手腕子几乎没有一根葱粗细,不要说切菜颠勺,就是提一把刀都需要两只手齐上阵,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
下巴周围总是长着粗拉拉胡茬子的师父连着叹了好几天的气,只得先把她喂饱、喂胖,养出力气来,之后才敢考虑自己后继有人的可能性。
等她终于有了力气,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基本功:
拿着铁锅和沙子练颠勺,拿着土豆和冬瓜、豆腐练刀工……
手掌磨出血泡再正常不过,手腕子青红肿胀也是家常便饭,等基本功过关了,不管那道菜多么不起眼,她都要炒上好多遍……
而现在,这些统统换内容了:
枭是一把被刻意压抑了人性培养成的杀人利器,一切跟杀戮相关的行为在她都是本能,因此她动作都必须流畅的令人胆寒。
杨柳就开始从最基本的拿刀、拔刀开始,在武指手把手的教导下,一遍遍练习,一阶段结束后,整条胳膊都不像自己的了。
动作是一方面,不过同样关键的还有眼神。
谢思道对她的要求有两个,必须得在波澜不惊、心如死水和努力克制的狂热之间转换自如。
大反派顾之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他在一次偶然的外出中见到了正跟两个比自己体型大一圈的男童抢夺食物的枭。
当时那个小人浑身上下绝对找不出三两肉来,假如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话,大概没人会以为她还活着。可就是这么一副活骷髅的样子,眼神竟然十足凶狠,她一只干鸡爪一样的手死死抓着一块看不出模样的干粮,另一只手深深掐进了一个男童的眼眶,插碎了他的眼球;而嘴巴,却紧紧地撕扯着另一个男童的手臂。
她咬的是那样的狠,血染红了她的半张脸和大片凸出着肋骨的胸膛……
顾之顺像是见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场景,坐在马车里,安安静静的看完了整出。
当亲眼看到那个完全分不出性别的小人取得了最终胜利,并将从对手胳膊上咬下来的肉合着干粮一起吞咽下去的时候,顾之顺笑了,那种如同春暖花开一般的柔和笑容跟周围饿殍满地的场景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真有趣,给我带回去养着。”
枭的世界很简单,只有吃得饱和吃不饱两种。在即将饿死之际,那个人带自己回去,给了她完整干净的衣服和吃到吐的白馒头,那么这条贱命,就是他的了。哪怕当一条狗,她也只会对着他的敌人吼叫、撕咬。
她对顾之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恭敬、柔顺、狂热,却说不上爱慕,因为她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了,低到了尘埃里去,低成了脚底踩到的泥。
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维系,因为她的小世界里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哪怕对方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她……
原本,枭的背景只是粗粗勾勒,编剧的考量也并没有很深入,他只是想要塑造一个悲情的人物,甚至有点儿俗套的棋子。可谢思道觉得不够,他觉得这个角色大有可为,便又给细化。后来杨柳来试镜,又说了自己的感想,谢思道觉得很有意思,回去之后又二次细化。
然后等过来集训,中间谢思道抓着每一个演员询问他们对自己即将饰演的角色的认识和看法,杨柳更是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构想,几乎把枭这个人物从出生到死亡的大小事纪年表列了出来!
她出生在一个怎样的家庭里?几岁时遭遇变故?为什么会遭遇变故?天灾的话是洪水还是干旱?顾之顺只养了她一个吗?那么其他人呢,他们跟枭又有什么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才会让剧本只集中描写这一个傀儡……
期间,她也多次询问过顾之顺的意见,就连后者也对她的细致程度大加赞赏,“我几乎从没在哪个青年演员手里见到过一份如此详细的人物背景资料,更加难得的是,这绝大部分还是你自己做的。”
杨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您实在太抬举我了,我也是现学现卖,是宋典宋老师这么教的我,我也就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葫芦谁都见过,可未必人人都会真的有那个心思静下心来画瓢。”顾之顺意味深长的说。
过了会儿,他又说,“谁也不是天生就会什么的,我们这些演员,谁不是拾人牙慧?不管怎么说,只要学会了,变成自己的东西就很了不起,怕的就是连学都懒得去学!”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很复杂,有那么点儿欣慰,不过更多的却还是失落和感慨。
杨柳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听着,微微有些触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顾之顺就主动拉着她去找了谢思道,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得给这个姑娘加戏。”
这样的发展太出乎意料,杨柳吓了一大跳,说话都结巴了,“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原本就对谢思道此人有些望而生畏,这会儿顾之顺又这么说,她是真怕对方误会了。
开启工作模式的顾之顺不管她,自顾自的对谢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