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早上,若华窝在被子里考虑着到底要不要去上朝。昨日和太子说的关于六部改制的事情,今日应就会向皇上谏言。皇上肯定会大怒,如果太子将自己推出去,自己岂不是正好成了肉盾。万一皇上一怒之下把自己革职查办,那更加得不偿失了……
若华打定主意,今日装病不去上朝。即使太子将是自己出的主意说出去,等发落下来也要过两日了,皇上怒气没有那么盛了,而且自己这本就算不得什么逆言,皇上也没理由太过责罚自己。
于是当渥丹看若华迟迟没起床,于是进屋想叫醒他时,才看到若华在床上蜷缩着身子:
“公子,你怎么了?”渥丹有些焦急地问着。
“我……我昨日许是受了些凉,肚子疼。”若华把头闷在被子里说。
“我这就去叫大夫过来。”渥丹赶忙要去请医生。
若华喊住了她:“也不是大碍……只是怕是今日没法上朝了。”
“我去和王爷说一下,然后去请大夫,”渥丹若华卷地乱七八糟的杯子抖开,为他盖好,“公子且忍一下。”
“多谢姐姐……”若华虚弱地说。
渥丹赶紧跑去花园,看到斯年也正屏气凝神,匆忙行个礼就说:
“王爷,公子腹痛得厉害。”
斯年睁开眼,皱起眉:“怎么会突然腹痛?”
“许是夜里受了凉,刚刚看到公子薄被都没有盖。”
斯年起身:“我去看看。”
“是。”渥丹赶紧跟在斯年身后向若华的房间走去。
斯年走进内室就看到若华闷着头,蜷着身子。于是走上前:
“痛得厉害?”
“嗯。”若华小声地应了一句,听起来十分虚弱。
斯年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蜷成一团的人:“今日你好好休息吧。”
然后转头和渥丹说:“去请大夫来看看。”
渥丹行个礼就跑出去请大夫了。
斯年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然而上朝的时间也快到了,于是没过多久他也站起来,但又俯下身,为若华扯了扯被子,将他裹得更严实些,然后贴近那只露出一点点的后脑勺说:
“我下朝再来看你。”
而后就转身出了门。
直到听到门被关起的声音,一直闷在被子里的若华才探出头,深深吸了几口气。然而脸还是控制不住的发红,刚刚那句话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斯年说话时贴得很近,鼻尖几乎是蹭着他的脑袋:干、干嘛突然这么温和,吓死人了。
这么想着,若华又忍不住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斯年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
若华还没等到大夫来,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而,就在若华窝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这段时间,朝堂上真的是炸开了锅。
向来顺从的太子,竟在朝堂之上大谈六部改制。整个大殿之上,所有朝臣都不敢出声,只有太子似是坦然地站在阶前,逐字逐句地说着六部改制的必要和设立三省的颇多好处。甚至话里话外还表达了对宦官经手朝中文书的不满。
太子说完,便跪下双手献上改制文书。
所有人都屏住了气,这其中的道理,六部中官位高些的都能明白。而皇帝一直打压的原因,大家心中也都能知道个大概。太子更应该知道其中的缘由。
可今天,这六部改制竟然是从太子嘴里第一个提出的,不禁让所有人都哗然。这明显就是往刀口上撞啊。改制这种事情,尤其是牵扯到皇权,谁第一个说,一定是最惨的一个。弄不好就是个杀头的罪名,所以即使六部都对宦官有所不满,但却无一人敢做这第一人。
而六部中,身份最敏感,也是皇上最想要架空的,怕就是太子,茂王,延王这三人了。太子和茂王虽然都是皇上的亲子,但这两年,这二人,尤其是太子未免太过出彩了一些。
虽说平日里太子都十分顺从,不邀功不跋扈,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百姓中对太子的拥戴也是越发的高。太子这个身份,最为最优秀的儿子皇帝自然是喜欢的,但一旦成了皇位的威胁,甚至有可能取而代之,又怎能让皇上放下心来。
果不其然,皇帝大怒。
在皇座上用手指跪在阶下的太子,怒斥其不敬。至于太子的文书更是看都没看一眼,便命人拿去扔了,之后说了句退朝,直接挥袖而去。
朝堂一时间鸦雀无声,然而等皇上走后,窃窃私语声逐渐多了起来。不少大臣三两而行走出大殿,皆掩袖低语。
煜月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齐光,露出一抹笑容,然后背手而去。
待大殿上的人都走光了,齐光才晃悠悠地站起来,揉了揉膝盖。脸上倒是没什么波澜的样子,还是那般带着点笑意的温和。只是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斯年还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齐光似是口气平常地问:“小叔,你还不回去么?”
“今日之事,为何不提前与我商量。”斯年也带了些怒气。他虽是猜到太子有意改制六部,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乱来。
“难道小叔有别的方法打破这个僵局?”齐光向外走去,“若没有人第一个提,按父皇的性格,是不会改制的。”
“可是你也不必将自己置于这个位置。”斯年跟上去。
道理斯年当然懂,皇上这些年有些自大。即使皇上自己也意识到宦官涉及朝政会有祸患,但他也绝不会自己提出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