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潮本没有绑架林暮的心思。他虽然郁怒难平,也不是什么仁厚善人,可对一个孩子下手却未免心存愧疚。他只是想戏弄一下这孩子,最多把他藏几天让金珞华上上火,等出了这口恶气再把他放回来。哪知一动起手来,这个莽汉却大吃一惊,随即被彻底地激怒了。
这孩子身上居然有星力!
黎海潮大手抓过去,竟然一下子被对方的星力震开。这星力温暖柔和生机浓郁,很像谷星,虽然微弱如同萤火,但以林暮的年纪来看却绝不寻常!他才八岁,已经提前修行并点亮了谷星,提前修行的孩子大多资质超卓,这怎么会是金珞华口中那个不能修行的假儿子?显然金珞华是在撒谎!
黎海潮之前只是有七八分的怀疑,现在则可以十分的笃定,金珞华为了保护儿子,不仅欺骗同族,隐瞒儿子的真实身份,为了把假戏做真,竟还污蔑同族杀了她的儿子!
现如今只有如此解释。黎海潮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再也不会顾忌什么,运起星力捉了林暮,并甩脱了林暮身边那个小女孩,拍着胸脯报了自己的名号,便不再理会女孩的追逐叫喊,拎起林暮闪身离去。
他就是要气死金珞华。老子这次真抓了你的儿子,看你又能把老子怎样?不过他还是害怕金珞华追上来,带着林暮连夜疾奔向北,金珞华得知消息的时候,他早已远远地出了城门,当沙水城上空绽放如血的雷霆,他只是回首望见远天一片红光在雨幕中跳跃,却不知是何缘故。就这样连夜赶路,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他在小镇上雇了一辆马车,一路穿过几座海滨小城,于第二天下午进入辽西郡白氏领地。黄昏时分,马车驶入白浪城,他箍着林暮的手臂在街道僻静处下了车。
白浪城是辽西郡核心城市,依山傍海,沙软潮平,风景秀丽宜人,城区比沙水大了三倍,常驻人口却要多上十倍有余,春夏之季更是游人如织,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渔业、商业、手工业都比较发达。这个季节刚过早春,游人不多,但街上已经有了繁荣景象。
黎海潮专挑僻静无人的去处,一条小巷一条小巷地七拐八绕。林暮不哭不闹,一路睁大了眼睛仔细辨认,想记住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路,想知道自己将会被带去哪里,可是记着记着就记乱了,只觉对方的大手像一把铁钳子,把自己手臂箍得生疼,用尽全身星力也难以摆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果然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在马车上他还不停地找话说,想问清对方底细,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抓自己,也曾以妈妈会来救自己来威慑对方,但这样做只是让马车驶得更快。至于大声喊叫救命,身体周围有一圈灰色屏障可以隔绝声音,根本没人听得到,反而会让手上的铁钳子收得更紧。于是他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只是睁着一双不安的眼睛,观察每一个自己看过的场景。
入夜时分,黎海潮钻进一个黑漆漆的小院子,院里小山一样堆着两堆木料,还停着几口散发着油漆味的新棺材。林暮借着星光辨认出棺材的那一刻,小心脏陡地一下仿佛停止了跳动。这是个棺材铺,居然要给自己买棺材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离死亡如此之近,那油漆味闻起来就像刺鼻的死人味,呛得他呼吸都要停滞。
妈妈,妈妈,小暮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还有月儿,黑豆,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对死亡的恐惧一下子攫住了林暮的心,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随后屋门一开,他被黎海潮拎了进去。
屋里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个大胡子木匠正在灯下哧哧地刨着木头,满地都是木屑和刨花,空气中飞腾着碎木屑,混着一股木头散发的特殊味道,呛得林暮打了两个喷嚏。那木匠却是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哧哧地推拉着刨刀,只淡淡地问了一声:“没人跟着吧?”
“没有。六叔,我你还不放心?”黎海潮瓮声瓮气地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怎么还带个孩子?”木匠又问。
“嘿,这是四爷爷给我的任务,您就别多问了!”黎海潮道。
“那就快进去。”木匠道,仍旧没抬头看上一眼。
此时隔音屏障已经撤去,林暮原本打定了主意,进门后向那卖棺材的木匠大喊救命,却发现黎海潮并不提买棺材的事,听两人说话倒像是一家人,于是话到嘴边只能生生止住。人家是一家人,自然不可能救自己,对方暂时也好像没有杀掉自己的意思,自己一喊,不一定能招来救自己的人,反而可能被立刻杀掉。
他回头望了一眼。院门空洞,四周静寂,妈妈是不可能赶来的,他只好踉踉跄跄地任凭黎海潮拖着,进了里屋。里屋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八仙桌。黎海潮绕过桌子走到床边,左手轻轻按上雪白墙面,那面墙便如同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眼前现出一面黑洞洞的门。黎海潮一矮身,拉着惊疑不定的林暮走了进去。进门后林暮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又变成漆黑一片。
眼前是一方不大的暗室,室内一盏长明灯放着幽幽的亮光,只将灯旁一尊一人多高的雕像照得若明若暗。昏昧的灯光下,也看不清那雕像刻的是谁,只觉如凶神恶煞一般,阴森恐怖。林暮被拖着走到雕像跟前,正想仔细观察一番,就被黎海潮掐着脖子按倒在地上,只听对方说道:“给老祖磕头!”
林暮想知道这雕像是谁,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