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似乎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秋日的阳光从明当瓦上漏了下来,有些晦暗不明的照在了胡太后的脸上,一线明亮一线又觉得阴沉,阳光忽上忽下的交织在一处,让她的脸有些模糊,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她抓紧扶手的手上青筋暴出,让她显得有些焦虑。
梁首辅坐在椅子上,只觉底下那个绣垫忽然间长出了几根针来了一般,扎着屁股痛得很,他抬头望着胡太后,嘴唇翕辟,最终没有说话。
太后娘娘这般郑重其事的提出来有另外的皇子,莫非……是真的?
“梁大人,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皇后曾有身孕一事?”
“啊?”梁首辅吃了一惊:“不是说皇长子先天不足,出生不久以后便过世了?”
“梁大人,你错了,皇长子并没死。”
提到她的长孙,胡太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是自己亲手将他放到篮子里头推到金水河里去的,二十年了,她虽然没有如张皇后一般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是一看到皇上膝下就只有两个不知事的儿子,她便总会想起当年那个被她送到河里的长孙。
若是他还在,也二十了。
胡太后常常太息一声,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涩,皇上要立太子,二十岁的皇长子是再好也不过的人选,嫡出,年龄合适。
闭上眼睛,她总能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一线微弱的月光,星子的光芒清淡,宫女们打着灯笼,灯影憧憧里,她出神的盯着包在襁褓里的小小婴儿。他的脸圆润,天庭饱满,看起来是个聪明伶俐的角色,而她,却不得不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将他抛入金水河中。
中秋月夜,在张国公府见到那个少年时,她心中就有一种微妙的感觉,盘询皇后儿媳以后得知,原来那便是二十年前被送出皇宫的孩子。胡太后仔细回想着自己的长孙,生得模样俊美,画出来的画虽然说不上大家笔法,但还算得上可圈可点,看起来是个机灵孩子,比皇宫里这两个好多了。
龙生龙凤生凤,他的娘有才情,儿子自然不会差。
胡太后做出了决定,她要将自己的长孙接回宫来,她要扶持着他入主东宫。
“太后娘娘,皇长子并未死去?”梁首辅讶然,心中却模模糊糊的有了些想法。
昔日国师占卜说有天煞星降世,皇上甚至将京城的孕妇全搜捕起来关押在一处,只等天煞星转世便杀无赦。后来这事没声没息的就完结了,五月初五的辰时,孕妇们都被遣返回到自己府中,而天煞星的事情再也没有提起过。
皇长子……正是五月初五的子时出生。
梁首辅的心提了起来,莫非当年皇上认为皇长子是天煞星,下了狠手才将他处死,故此京城孕妇们的孩子也就得到了保全?皇后娘娘从那以后便开始吃斋念佛,帝后的关系更是恶化,除了大典皇后娘娘必须与皇上同时出席,很少与皇上一道露面。
这般推测起来,确实有这个可能。思及至此,梁首辅全身大汗淋漓,皇长子既然已经被皇上处死,那为何太后娘娘说他还活着?难道是随便寻了个人来指着说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婴儿么?
这……梁首辅望向的眼神有些迷惑:“太后娘娘,皇长子二十多年前已经夭折了。”
“不,二十年前,是哀家亲手将他放到一个篮子里头,把那篮子送到了金水河里让它顺流而下,得天庇佑,皇长子并未被淹死,现儿已经找到了。”胡太后捻了捻手腕上挂着的翡翠珠子,缓缓说道:“哀家已经见到过长孙了,他生得模样好又才思敏捷,有治国之才。”
“果真如此?”梁首辅莫名激动了起来:“太后娘娘,可否将老臣引荐给皇长子?”
“哀家正是有这个意思,故此今日才将梁大人请过来。”胡太后朝靠椅后边倒了倒,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梁首辅的意思,他好像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引荐的事情自然好说,只是得先好好谋划一番,如何能将哀家的长孙接回宫,毕竟皇上不见得会承认这个儿子。”胡太后皱了皱眉:“二十年前天煞星之说,让皇上一直耿耿于怀,加之哀家的长孙生在五月初五,这日子更让他心中有个疙瘩。”
“太后娘娘,听说……”梁首辅低头沉思片刻,慢慢抬头:“听说皇长子出生之日是五月初五子时初刻。”
“是。”胡太后点了点头:“唉,五月初五乃是大毒之日,又有天煞星之说,怨不得皇上多心。”
“可是,若皇长子并不是五月初五出生的呢?子时初刻,与五月初四的亥时末刻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谁又能分辩得这般清楚?如是那心怀鬼胎之人,买通了宫中女史,故意写个子时初刻呢?”说到此处,梁首辅的眼中有一种不容否认的坚定:“娘娘,即便皇长子是五月初五子时初刻出生,咱们要说他是五月初四亥时末刻生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是不是?”
胡太后眼睛一亮:“梁大人果然高招!”
若长孙是五月初四那日出生,皇上的心病自然会好了一半,而另外一半则是与那已经下了诏狱的国师有关系,现在他身陷囹圄,肯定想要从大狱里出来,只要自己给他承诺,把捞他出狱做交换条件,让他反水说当年自己看错天象,那么皇上的心结就会全解了。
当年是有陆贵妃丛中作梗,而现在陆贵妃早已不复是当年的风光时刻,皇上此时身子也大不如前,总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