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硕公主十分气闷的从狱神庙出来,转向打道西华门,打算去寝宫求皇上,可她没走几步,郭无咎低声下气的道:“公主,这法子不成,皇上金科玉律,君无戏言,要说顶撞,都察院以前的陈正风、王子腾等人,文死谏,武死战,比周兴顶得厉害的还有呢。依奴才来看,关键是怎么圆了皇上的面子才好。而对公主千岁来说,咱宗人府可是管着您哪,冒一个干政和不遵法令的罪名,再有您府里的人管来管去,公主,这不划算呀!”
“本宫知道了,用得着你来我面前唧唧歪歪!喋喋不休!”和硕公主妩媚的脸上布满寒霜,步子又走了回来:“可惜这个嬷嬷既是管我的,又是我奶妈。”
寝宫里,仇都尉心绪不宁的求见,水溶早在殿中一字一句的回禀:“王子腾的西北中军行辕,业已分派前任两江总督卫定国接管,圣上此举为的是西海罗布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再把王子腾的亲信擢升配往他军,迁王子腾为扬州将军,可王子腾却笼络了百万两银子,皇上以身作则,堪比文景之治,他不但如此,河南巡抚不出门迎接,他动本弹劾,为此河南巡抚上本王子腾九十二条大逆不道之罪……再者,王子腾私自提拔官员,一省长官说罢就罢,叫小妾侍寝,还要像皇上一样翻牌子……”
仇都尉不是议政大臣,无权插手军国大事,今儿他是打探周兴的情况来着,听得如此,便明白王子腾离死不远了,他自己和周兴也是得罪人过多,不得已只能收敛一些了。只见皇帝慢悠悠的吃完了四个小菜,瞳仁黑得深不见底:“给他一个一品的将军,他还不知道收敛羽毛。水溶,拟旨:王子腾,你忠孝的灵魂已经被狗吃了!你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朕乍闻知骇然失色,委实悚然听闻。朕提拔你为扬州将军,你迟迟拖延,莫非想揭竿而起?称帝于吴中么?!朕令立即降王子腾为参将!”
听着这诛心的上谕,水溶和仇都尉冷汗层层,待得圣旨以八百里加急传出,仇都尉方才回禀:“圣上,微臣请问,周兴之事该如何审理?”
“不急,朕自有计策。”楚天阔回过头来对他莞尔一笑:“看不出你和他情谊蛮深的,放心,朕不会胡乱指责你们结党营私。仇不仁,你应该看得清楚,周兴是一把双刃剑,他当然不会像王子腾,萌生不臣之心,朕若要重用他,必须能保住他,敲打他,使这块石头,成为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一直胡来,是不成的。至于和硕公主之事,也容后再议吧。”
“圣上英明!”仇都尉躬身退下,刹那间如苍老了一大截,他感到很无力,身影镶嵌在宫城之中,也显得那么渺小。
夏守忠早递上了牌子,楚天阔通宵达旦批了一夜奏折,醒目的朱批不下于几万字,曾两次用清水洗面,夏守忠弯腰跟他走出去,夜里的璀璨灯火照亮了宫里巷道和各个门房,皇帝沉吟了半天:“今晚翻元妃的牌子……”
“圣上,元妃娘娘已生病多日。”
“怎么不早来禀报?”皇帝质问了一声,夏守忠说太医每天都过来,皇帝要亲自过去看,转过垂花门,倏地来到了一处蛛丝挂窗、青苔满地的宫殿:“这是什么地方?朕看着怎么有点熟悉?”
“皇上,这儿原是茜香国进贡的那位娘娘的寝宫,后来被皇后一根白绫赐死了……这儿也就废了。”夏守忠刚说完,忽然之间树荫下呱呱呱飞起了几只乌鸦,叫声中仿佛还有女子哭泣,骇得皇帝和所有太监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离开。
皇帝来到凤藻宫时,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暗道这宫里也是邪气太多了,搅得人心神不宁,坐在贾元春床沿,但见这位皇贵妃病得面色青黄:“元妃!朕来看你了。”
“四爷……是皇上么?”贾元春已经气若游丝:“皇上,求皇上放了奴婢的舅舅……还有二爷,要是有一天奴才走了,求皇上告诉二爷一声……”
楚天阔似乎被雷击一样停在原地,半晌欢笑道:“朕怎么会杀了你舅舅?元妃,你歇息吧,后宫不得干政,祖宗之法不可废,朕再叫太医过来……”
皇帝拖着步子走了,贾元春咬着嘴唇闭上了双目,她知道无力回天了:“抱琴,下次家下诰命进椒房是什么时候?还有一个周兴,只有他能救四大家族了……”
“娘娘,下次是十六,还有些日子呢,娘娘不知道,夏公公说,周兴又进了狱神庙,他自个儿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抱琴见元春听了之后彻底绝望,想起自己一个人跟从大小姐,从贾府到了皇宫,她去了,自己还能有好下场吗?抱琴不由得掩面涕泣……
也许,从今认为是个好去处、荣耀地方的皇宫,而今看来,却也未必见得。
王子腾拖家带口,从西北赶到江南大营之时,便在虹桥驿站接到了圣旨,驿丞审时度势,立马给他换了参将待遇的饭菜,王子腾食不下咽,连夜叫了亲侄儿王仁过来:“我亲妹妹嫁到了贾家,你亲姐姐也嫁到了贾家,我今天快完了,金陵四大家族,将会日薄西山,无人可胜任我今天的位子,也无人可保。要怪就怪我揣摩错了圣意,无论我有没有反心,有那么多王爷从中挑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仁,你带了这笔钱财,回京遣散家下人口,自个儿谋生去吧!”
“老爷!叔叔!”王仁平日跟王子腾得势惯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西北打战,王子腾不知杀了多少押粮官,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