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炽侧头去看刚刚那女人躺着的地方,他还没上担架,人还在原地躺着,雨也不大,但是淅淅沥沥的不停在下。
他只见女人不见了,有担架走过去,担架上的人一只瘦弱的胳膊耷拉下去,一整张白布连着这人的脸一起盖的严实。
张炽睁大眼,那纸上,简笔画的女人牵着小男孩的手,下面字写得歪歪扭扭。
歪歪扭扭的字写到——
妈妈,我爱你
“你脸上都是雨……”小护士见张炽不吭声,拿出纸巾去擦他的脸,擦完了发现怎么擦张炽脸都是湿的。
这才发现不对劲儿,噤了声。
张炽躺在地上,睁着眼雨水落进了眼中,死死咬着牙,腮帮子绷了起来,眼眶红了一圈,眼角的泪水像是自来水龙头被拧开了,刷刷的往外流眼泪。
没一会儿,雨水泪水混在一块,他哽咽了一声呜呜呜呜地伤心的哭了起来,听着不像是害怕,像是后悔。
后悔有什么事再也来不及做了,再也来不及说了,再也没有以后了。
再也来不及告诉他,长宁,我也爱你。
张炽再醒来,张姐拿着ipad,食指点了点新闻头条,张炽一张流着泪的脸放大了整个屏幕,先是告诉张炽:“老板,你上头条了。”
头条赫然写着——男女车上吵架,误将油门当刹车,张炽险些命丧车轮之下。
附一行小字:有幸被救后,张炽当场流下对生命感悟的热泪!
张姐比媒体客观:“老板,你是被吓哭的吧?”
“你没看,我那是劫后余生对生命进行了深刻的感悟,而流下的光辉之泪吗。”张炽翻了个白眼。
他刚醒不久,整个人还有点楞,看了看四周只见墙壁雪白还挂着天使和圣母玛利亚的大幅挂历,“我说这是哪家医院?怎么还宣传天主教?”
张姐坐在张炽病床边,随意回他:“公立医院哪有单间让你住,就近把你送到仁爱私立医院啦,信天主教好嘛,这里医生护士肯定特别仁爱。”
“你对宗教这么有研究?”张炽挠挠头,手指却碰到一个鼓包,疼的呲牙,听到张姐回他:“我瞎扯的喽。”
张炽无语,张姐一向最稳重严肃,这会儿这么语气故作轻松看来今天这一出把她也吓得不轻。
他对着张姐笑起来,八颗大白牙好像会发亮,年轻的一张脸元气满满像是个小太阳:“你别怕,我没事,今天这么倒霉以后连续几个月想必都不会走霉运,大凶一过之后就都是大吉了。”
“我怕什么。”张姐嘴硬,但说着已经忍不住用手抹眼睛,“今天真是吓死人了,现在的小年轻,一言不合这是要杀人啊?”
张姐说着,抹掉后怕的眼泪,带回眼镜,吁了口气,张炽又突然问:“那个阿姨呢?救我的那个阿姨……还好吗?”
张姐听他问,才明白张炽醒来一直想说的是这事。
“那位女士……”张姐表情复杂,“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老板你要先听哪个?”
“先说坏的吧。”张炽心底感觉不太好,想到那块盖着脸的白布,寒意从脚底往上冒,结果张姐就说了最坏的消息:“那位女士姓王,名娟笙,等救护车来的时候,医生确认……当场死亡。”
张炽四肢冰凉,病房里空调开得二十六度恒温,他听到死亡二字像是瞬间跌进了深海冰窟,天仿佛一瞬间就黑了,人像是跌入了深海,周围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世界是黑暗的让人绝望。忍不住去想,生命——生命怎么这么脆弱!
“第二个坏消息就是,王娟笙女士,她是洛长宁的母亲。”
张炽呆着脸,听到熟悉的名字也没反应,张姐心想完啦完啦,老板不会接连两个坏消息被打击的傻掉了吧,却不知比起第二消息涉及更多利益关系,张炽还是被第一个消息打击的快要抑郁了。
没有谁该理所应当的以另一个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生命。
张炽眼睛一酸,脑海中忽然奇异的浮现女人和小男孩的画面,一个深爱着自己儿子的母亲用自己的命救了他的命,张炽这辈子都要寝食难安,一辈子活在愧疚中了。
“好消息是王女士的家人在她疗养院的房间中,发现了遗书。”张姐继续说,看样子松了一口气,“她是肺癌晚期患者,昨天自己偷跑出了疗养院就是要自杀的,结果阴差阳错的救了你,但结果应该也是她期望的吧。”
“这样一来,洛长宁也没什么理由找你茬了。”张姐彻底吐出一口气,虽然以后圈里见面难免还是有点尴尬,但至少不会再多生别的事端了。
“我难受。”张炽脑子乱哄哄的,做不到张姐久经风霜看淡生死,被子往上拉,抽了抽鼻子,赶张姐出去,“我要静一会儿,你出去吧。”
张姐还想说工作,后期还要公关引导下舆论走势,见张炽摆出驱客的态度,好声安慰了两句才拎着包离开。
她关上门,轻轻地嘭了一声,张炽才把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抽了抽鼻子,女声温婉对他说:“你别哭,男子汉大丈夫像个小姑娘多不好看。”
张炽侧头,循着声音,眼睛睁大,女人一头长卷发,仔细看有四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好面容又漂亮看着像三十来岁的少妇。
她见张炽先愣住然后张大嘴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不好意思的撩了撩头发:“你已经知道我名字了吧,我姓王,娟是娟秀的娟,笙是鼓乐笙箫的笙,你别喊我王阿姨,华夏的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