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紫凝摔累了,双手叉腰喘着气,“我不省心,我是笑话,既如此,你不如把我打发出去罢了,何故见天看着碍眼。你喜欢谁便让谁做你女儿好了,这劳什子的庶女,你当本小姐爱当不成。”
杨玉燕见灵紫凝说话没个边际,且句句戳着她的心窝子,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旁人说她是妾,说她上赶着倒也罢了,连自家女儿也如此说,她真真是有苦难言。
绯浓见娘俩都动了真气,顾不得自个儿脸上的伤,扭了帕子便准备上前劝阻。
杨玉燕却一把将她推开,用尽全力将整张桌子掀翻在地。既不想消停,便都不要消停了。
“哐啷”一声巨响,顿时杯盘狼藉。
饭厅内立刻安静了,丫鬟们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得趴跪在地,连灵紫凝也吓傻了,捏着瓷碗的小手,悄悄地放了下来。
杨玉燕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恨铁不成钢地说,“好,你嫌弃我是妾,嫌弃我这亲娘让你投生了庶出,既如此,我便也不留恋这段母女之情了。打今儿起,我便没有女儿,只有儿子,你爱去哪儿便去哪儿,爱如何便如何,我倒要看看,离了我这做妾的娘亲,你还能翻了天去不成。”
灵紫凝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杨玉燕发这么大火。她虽是庶出,可到底没受过委屈,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庆幸有杨玉燕这个娘亲的。
杨玉燕疼她宠她,她自然会乖张些。可眼看着要出嫁的年纪,杨玉燕却发狠话说不管她。她想着墨世钧总是对她爱答不理,想着大家小姐们总是对她冷嘲热讽,连舅舅家的表姐妹也总是不阴不阳地看她笑话,顿时觉得又悲又苦,竟是一屁股蹲坐在地面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灵紫凝往常哭,总是一副娇滴滴、我见犹怜的模样,这会子没了顾忌,竟是踢蹬着双腿撒欢似的哭法,丫鬟们虽趴跪在地,却忍不住面面相觑。
可绯浓裙据微动地往跟前一站,众人慌忙低下头,恨不能堵了耳朵,假装自个儿听不见。
绯浓眼见杨玉燕端了茶杯,便知晓她想发狠整治一下灵紫凝的脾气。可这么多丫鬟看着,动静也忒大了些,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少不得又是一顿风波,到时候倒霉的,左不过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
绯浓看了眼哭闹不止的灵紫凝,心内嘲讽她的泼妇骂街样儿,脸上却满是焦虑。
她急急地蹲坐在灵紫凝身旁,极尽温柔地劝道,“大小姐,我的好小姐,旁人不懂夫人的心思,为何连你也不懂呢。夫人就您一个女儿,哪里说不要便不要了,夫人最注重母女亲情,在您身上花费的心思,竟是比少爷多了不知多少倍。您怎么能如此挤兑夫人,戳她的心窝子呢。你快跟夫人说说好话,夫人定会原谅你的。”
灵紫凝哭久了,嗓子便有些嘶哑,她见有人解围,赶忙停下了哭声,怯怯地问,“真的?”
绯浓重重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夫人虽嘴里骂你,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眼看着小姐要到议亲的时节了,夫人日日奔波操劳,受了多少委屈,废了多少口舌,小姐您竟不能体谅夫人吗?天下做娘亲的,哪个不疼爱女儿呢。”
绯浓这话表面上看起来虽是劝慰灵紫凝,实际上却是为了讨好杨玉燕。做小姐的总归是要出嫁的,可杨玉燕不同,她期盼杨玉燕能有当家主母的命相,她这做大丫鬟的也能跟着沾个光。旁的不说,哪怕给少爷做个小妾,也比嫁给庄子上的管事强,这才费着心思规劝灵紫凝。
杨玉燕听了绯浓的话,果然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生养的女儿,竟还不如一个丫鬟懂她的苦心,她这心里真是酸酸楚楚的疼,看着绯浓的眼光越发亲切了。
灵紫凝撒泼撒够了,脑子便立即转了回来,她抽抽噎噎地哭泣,跪在地面上,一步一步地挪向杨玉燕,接着便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了杨玉燕的膝盖上,“娘亲,是凝儿被妒恨烧晕了脑子,是凝儿惹您生气了。你只看在凝儿受了十公主挤兑,受了小蹄子挑衅的缘故,饶恕凝儿这次吧。凝儿心里苦,可凝儿混忘了,这么多年来,娘亲的心里必是更苦的,凝儿不但不理解娘亲的苦心,还只是一味的吵闹,凝儿实感羞愧。只愿娘亲莫要生凝儿的气,若气坏了身子,凝儿怕是日夜难安了。”
杨玉燕听着灵紫凝断断续续地话险些掉眼泪,她受不了古灵儿的存在,凝儿又何尝受得了灵珑,她们娘俩竟是同病相怜的。这么想着,不禁悲从中来,竟是一把将灵紫凝扯了起来,抱进怀里呜咽地哭了。
绯浓审时度势,使着眼色将一屋子丫鬟皆遣退了,只余她一人守在门口。
杨玉燕哭起来却不是嘤嘤咛咛的,竟是扯开嗓子嚎啕大哭,颇有些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
灵紫凝被杨玉燕揽在怀里,有苦难言。她没吃午膳,却撒了泼,跪了地,这会子正觉无比肚饿,可看着自家娘亲这劲头,怕是要把这些年的苦楚皆吐出来才肯罢休。
灵紫凝暗暗后悔,不该把方才的话说得那么煽情,可若不煽情,又哪里能将精明的杨玉燕糊弄住,轻轻松松便获得原谅呢。
灵紫凝叹了口气,抚摸着杨玉燕的脊背四处打量,待发现绯浓遣散所有的丫鬟时,忍不住赞赏地点了点头。可到底饿得心慌,只得轻拍着杨玉燕的脊背道,“娘亲,凝儿知道您心里难受,可这会子公主还没走,若是让璃园的人听到动静,怕是少不得在公主眼前嚼舌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