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园。
灵珑端坐在主位吃着鲍螺酥,冰儿和兰儿却如犯错小媳妇儿般规规矩矩地立在厅中。
灵珑暗笑,将鲍螺酥放下,扯出怀里的丝绢帕子拭了拭小手,然后戳着下巴看向她仅有的两个“大”丫鬟。
冰儿满脸懊恼,兰儿懵懵懂懂,只手里还攥着那个盛满海棠小朵儿的花篮。
灵珑想起方才站在海棠树下举着胳膊抒怀的呆傻模样儿,忍不住嗤笑,也难怪兰儿会误解,若换了旁人,没准也以为她要摘取那顶尖尖上的花儿。
兰儿见灵珑看向花篮,挪着步子将花篮放在灵珑近旁,支支吾吾地说,“小姐,奴婢是不是闯祸了?”
灵珑摇摇头,递了一个鲍螺酥给兰儿,兰儿不像往常般兴高采烈地接过点心,只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灵珑,颇有几分怯弱。
灵珑笑笑,取了帕子为兰儿擦了擦小手,将鲍螺酥塞进了她的手心里,“兰儿,这花儿真好看,你倒说说,你如何把这花弄到手的?”
兰儿见灵珑似乎真的没有生气,瞬间便恢复了活力,一边捧着鲍螺酥小口地吃着,一边含含糊糊道,“我见小姐没摘到花儿不开心,便求了哥哥帮我摘的。我哥哥个子高,还能爬树,他一听这花儿是小姐要的,立马撇了手里的事情来帮忙,还替小姐选了簇最漂亮的。”
兰儿的哥哥叫福满,在角门上当差。
府里丫鬟主子难免有缺东少西的时候,便常求了角门上的男丁帮忙采买,这福满便在丫鬟主子跟前混了个眼熟。
灵珑对福满有些印象,倒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她从身旁的匣子里取了一锭纹银塞给兰儿道,“兰儿,这花儿我甚是喜欢,这银子你便替我转交给你哥哥,就说是我谢谢他替我采了花儿,另外,将那碟子百谷千穗糕也拿去给你哥哥吃。”
兰儿吃得满口碎屑,可听了灵珑的话却并没应声,而是擦了擦嘴角,将银锭推了回去,“小姐,祖母说不能总要您给的打赏,兰儿替小姐办事是本分,哥哥帮助兰儿也是本分,既是本分原就不该打赏的。可您不但赏了兰儿鲍螺酥,又要赏哥哥百谷千穗糕,这银子,兰儿是断不能要的。否则,祖母又要责怪兰儿了。”
灵珑笑笑,将银子复又塞进兰儿手心里,还严严实实地包起来,“小傻瓜,你不让嬷嬷知道不就行了。我够了那么久够不着,你哥哥一下子便采了,省了我不少事儿,你私下里告诉你哥哥,日后有事儿少不得要拜托他,叫他等着听我差遣便是了。”
兰儿看着那银锭子有些心动,那可是五两银子啊,顶她和哥哥两个月的月银,可她想着祖母的叮嘱,有些犹豫地歪着脑袋问,“真的吗?小姐,您真会吩咐哥哥做事吗?”
灵珑点点头,“真的!”
兰儿瞬间展颜,欢欢喜喜地应道,“嗳,那兰儿一定转告哥哥!”,说完,便带了银锭子和糕点自去角门找她哥哥去了。
凑了这五两银子,哥哥便够数买地的银子了,兰儿心内欢喜,脚下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灵珑呼口气,暗道终于打发了一个。
兰儿和福满年幼便父母双亡,全靠在丞相府当差的顾嬷嬷一手拉拔长大。
顾嬷嬷素来节俭,从不肯接受旁人的施舍,可福满眼看着到了配亲的年岁,银钱上到底有些短缺。
灵珑听冰儿提起此事,便让她悄悄拿了张银票兑了银子,时不时便找机会打赏兰儿,虽不能解决难题,到底也能帮衬一二。
岂料顾嬷嬷很快便看出了端倪,不仅耳提面命地告诫她,不能娇惯下人,竟还给兰儿下了不准要赏的规矩。
灵珑笑笑,对这位自尊自爱的老嬷嬷,更多了几分敬重。
少了兰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厅里自然更安静了。
冰儿依然直挺挺地站着,小手紧握成拳,头颅微垂,摆足了低头认错的样子。
灵珑从座位上起身,携了冰儿的手便来到了坐榻上,先是将冰儿压在榻子上,接着便紧挨着她脱了鞋子,摆了个促膝长谈的架势。
冰儿抬头看了眼灵珑,讷讷开口道,“小姐,奴婢给您闯祸了!”
灵珑眨眨眼,讶然道,“姐姐,你挺身维护灵珑,何来闯祸之说?”
冰儿叹口气,继续道,“灵华非素来阴险,咱们今日撞破了他的丑事,还与他发生了冲突,日后,他必会想法子算计小姐。小姐,今日是奴婢鲁莽了,若不是奴婢失了分寸,你也不会为了维护奴婢伤了那蝉儿。”
冰儿本不是掐尖要强的性子,可蝉儿见了灵珑不跪拜不行礼,反倒口口声声“下做东西”,冰儿立时便忍不住了。她被骂倒是无所谓,她是奴婢,被人轻贱惯了,可她容不得旁人欺辱灵珑。
这是她遇到的最好的主子,也是她诚信想要伺候到底的主子。
可她今日到底冲动了,若当时挨了灵华非那一巴掌倒也罢了,左不过肿上几天,好让对方也出了气。她跟着上一个主子时,拳打脚踢是家常便饭,于她而言并没多大干系。
可灵珑出手了救了她,不但救了她,还将蝉儿打翻在地。
灵华非是小人,断不会心甘情愿吃了哑巴亏,她想想小姐日后在府里的处境,懊悔之意就越发深沉了。
灵珑听着冰儿的担忧,笑得眯起了眼,“姐姐,珑儿不曾觉得你惹了祸事,倒因为多了个实心眼的姐姐感动欢心。”
冰儿讶然抬头,看着灵珑的眼睛里忍不住湿润,“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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