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棠从冷杉的顶端一跃而下,犹如展开双翼飘飘然而下嬉戏的大鹏凤凰,落在落絮般纷飞的雨幕中。
他抖动深蓝色长衫的下摆,穿过重重的雨幕,踏着满地的积水,从那片死亡森林的深处施施然地走过来,径直走到京兆眉的面前。
虽然雨如倾盆,势如泰山崩顶,虽然蓝玉棠的武功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是,他并没有集聚起浑身的真力在身体周围形成一道强劲的结界,用以阻止那些从天而降的大雨的侵袭。
他就那么施施然地走过来,走到京兆眉的面前,任凭头顶那些肆虐的雨倾泻下来,敲打着在他的一领蓝衫上,打湿他的头,打湿他的脸。
看到蓝玉棠的突然出现,京兆眉先是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犹如受到惊吓的鹰鹫,忽然收缩毛羽,集聚起无尽的杀气。
半空中,幽暗的死亡森林中,忽然一道霹雳划过。
京兆眉借助闪电的余光在看清楚那张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的脸之后,那些紧绷得犹如拉紧的铁丝般的神经又渐渐地松弛下来,犹如见到了传说中尊敬仰慕的长者,犹如见到了真诚相酬的朋友。
看着面前仍然一脸懒散的蓝玉棠施施然而来,京兆眉忽然笑了,将青丝银琴夹在右肋间,看着他,缓缓地道:你……你来了?
蓝玉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犹如慈父在看着自己顽劣的孩子,犹如严师在看着自己淘气的学生。
骤雨急落在地面的时候带起的风将他那领已经湿透的蓝衫微微吹起,吹皱了他的一领蓝衫,也吹皱了他的眉头。
他那原本懒散而洒脱的眉头骤然间紧锁起来,然后,毫无征兆地就出手了。
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了京兆眉的左颊上,打得他的一张犹如大姑娘般粉嫩的脸上立刻留下五个痕迹分明的红印,打得他摇摇晃晃。
京兆眉他好几个趔趄,跌跌撞撞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叮咚一声清脆的声响,夹在右肋下的青丝银琴跌落在地上。
京兆眉一下子愣住了,靠在一棵巨大的冷枫的树身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着一脸怒意的蓝玉棠,仿佛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又仿佛是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他只是捂着左颊,表情随即僵硬在那里,就那么看着蓝玉棠,不知所措,期期艾艾地道:你……你……
蓝玉棠缓缓地停下脚步,弯腰将京兆眉跌落在地上的青丝银琴扶起来,一端撑地,一手扶着另一端,将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打了个旋儿,横在竖起的那段青丝银琴上,盯着京兆眉,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平静。
他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瘫倒在地上已经半死不活的尚天刀,看着钻石般的冰屑将他的身体慢慢冰封起来,变成一座千年的冰棺,然后,又看了看那已经被封印在星辰之棺中精力差不多被吸耗殆尽的佼佼。
青丝银琴就那么竖在他们两人中间,急剧的雨滴敲打着琴弦,出单调的“叮”“叮”“叮”“叮”的声音。
蓝玉棠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再次落在京兆眉的脸上,声音凝重而严肃,沉声道:一年不见,你的武功又精进了很多。
京兆眉猛然从背靠的那棵高大的冷杉树身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后,捂着左颊的手放下来,头也跟着低下来。
他那原本高傲而俊美的头颅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将头慢慢地低下去,低下去,一直低到隐埋在那无尽的夜雨中,化作永恒的沉默。
蓝玉棠看着他,紧锁的双眉又慢慢地舒展开来,然后,背过身去,让头顶那些倾盆的雨慢慢地落下来,冲刷着他更加冰冷的神经。
那些被极力压抑着的愤怒全部集中在负在身后的拳头上,攥在其中的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散着妖冶的气息。
然后,一起归于宁静。
蓝玉棠微微仰头,缓缓的道:又是一场连绵的雨季呀,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的那场雨呀,就像现在一样,倾泻而下,几乎能把人的灵魂都给浇碎。
京兆眉那犹如大姑娘般漂亮的脸忽然涌起一阵嫣红,神情也跟着激动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道:
我当然忘不了那场雨,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我记得那是我在得知了洪辉就是杀死我亲生父母的事情之后,第一次赌气走出洪门,踏入江湖。
在那场雨中狂奔了一天一夜之后,却不幸遇到了洪门的对头,被追杀了三天三夜,虽然侥幸摆脱了追踪,可是,自己却受了重伤,又在半昏迷的状态中踉踉跄跄地迷失了路径,误入绝崖入口处。
我浑然不觉地继续向前奔跑,一个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给绊了个趔趄,朝着悬崖疾奔过去。
我马上就要跌落山崖,粉身碎骨。
就在我已经做好了要命踏黄泉的准备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从悬崖顶上伸了出来,抓住我那只惶恐,失落,自怨自艾的手。
在那场夜雨中,那双手不仅挽救了我的生命,更是不惜损耗自己的真力替我疗伤,甚至还教了我一身功夫,教会了我一手青丝银琴。
在这个孤苦无依的世间,在这个到处充满冷酷的江湖,对于我这个从小就与孤独自闭的我而言,白云剑客京云飞,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给我了精血,给了我肉身,可是,你,不死凤凰蓝玉棠,却给了我生命。
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