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宝银见剪昔淡然示之,一时也摸不准剪昔心中所想,言有试探的道:“不知是女子天生的直觉,还是你我当真有缘,我总觉咱们两人会有归属同门的一日。”
“若有那日,你我必把酒言欢,引为知己。”剪昔心下微动,面上笑的一派云淡风轻。
宝银素来聪敏,自是听出了剪昔的话外之意。当下也不辩解,只同剪昔笑转了话头。
彼时,两人轻言慢谈、喜笑连连,面上皆是一派平和喜乐之象。孰不知这两人的心底,又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宝银方才的一番言论,剪昔并不苟同。在剪昔心中,宝银一直是一把悬于剪昔头顶的利剑。剪昔甚至毫不怀疑的认为,若是一日她知晓了宝银的全部秘密而不能替她保守的话,宝银一定会在神鬼不觉之间将自己的暗自除掉。而她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便是保护她背后之人。
今日,两人这恍似随口闲言一般的交谈,实是暗锋相对。剪昔不知自己能信宝银多少,又能信宝银多久。那日,宝银说是归家探母,后又带了绿豆凉糕与众人分食。可就是这般不经意之举,却叫剪昔自内瞧出了端倪。
粗瓷的盖碗,细编的藤篮,遮尘的粗布,就连那制作凉糕所用的绿豆,也都是寻常百姓家常用的物件没错。可只一样,那绿豆凉糕之中却放了一样寻常百姓家根本没有的物件——百花蜜。
旁人吃不出来,剪昔却是识得。这百花蜜酿制工艺复杂且受季节所限,一年间也未有多少产量,可谓是一勺一金,极为珍贵。寻常也只有宫中贵人或是权贵人家可得,就连圣京中的富户,也未有几人能得。
剪昔之所以能辨别出这百花蜜的味道,也是因为这百花蜜中有着一股寻常蜂蜜所没有的清香。只点上一滴红豆大小的百花蜜,便能满室生香。更莫说这特特加了百花蜜的绿豆凉糕,味道自不能同寻常凉糕所比。
在剪昔的记忆当中,最后一次瞧见这百花蜜,还是在云骞别院之时。岱雪同那金铃赌气,方才从柜中小意取了出来。一只小小的悬胆式玻璃瓶,不过三寸高,配着银铸盖子。内里盛着小半瓶的浅琥珀色的浓稠液体,太阳光一照,亮澄澄的煞是好看。
这般贵重吃食,主子都不能轻易吃着,更莫说底下一个没有脸面的小丫头。可如今,却独独的加在了这些绿豆凉糕之中。许是做这个凉糕之人,想借这百花蜜的清甜压下这凉糕中的豆腥之气。可就是这般下意识之举,却勾起剪昔心底深深的怀疑。
剪昔也不是未曾想过,许是哪家主子赏给宝银家的。毕竟宝银是这府中的家生子,自家爹娘在主子面前有些脸面也不是不可能。遂剪昔这几日间,旁敲侧击的问了不少,虽说众人所言有些许偏差,可本质上,却是差不了多少。
宝银的爹娘皆是这府中寻常的奴仆,莫说在主子面前得眼,就是在这府中也未有多少脸面。皆是老老实实地本分人,虽说在府中混迹多年,但也没生出过什么逾越的念头。就这样的人儿,能叫主子赏下这百花蜜?剪昔却是大大的不信。
如此瞧来,宝银那日根本未曾回家,必是去了旁的地方。而这一篮子的绿豆凉糕,却是有人特意备好,叫宝银用以遮挡身份的。而送给宝银绿豆凉糕的这个人,身份一定不低。否则连那粗瓷碗与藤编篮都能备下的人,又怎会犯了如此大忌,在那绿豆凉糕中另加了贵重的百花蜜。必是这人提前吩咐了厨下,厨下误以为是自家主子要吃,才会做的这般精巧细致。
也正是这般无意之举,阴差阳错至下,倒叫剪昔抓住了尾巴。剪昔也曾想顺着百花蜜这条线向下找寻,可一通打听之下,却发现这百花蜜在襄国公府的大小厨房之中,几乎都能寻到它的影子。如此奢靡之举,倒叫剪昔有些哭笑不得。
剪昔知晓汤圆与这府中的厨娘混的好,遂此事还是从汤圆那处打听的。初始,剪昔还以为是宝银不识得这百花蜜,又特意问了几遭,谁知人家汤圆鼻子一翘,馋的险些流口水道:“我早便闻着那百花蜜的香气了,只不过厨下的婆子们瞧得紧。要不然,我还不知偷吃了几遭呢。”
“有这般好?不过就是寻常蜂蜜罢了,怎么盯得这般紧。”剪昔状似随意的问道。
汤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语调颇为遗憾道:“这个东西可是精贵呢,寻常都是锁在柜子当中的。若是少了一星半点的,厨房里管事的婆子可是挨板子的。若不是因着这个,我也不能为了尝一口百花蜜,几乎跑遍了这国公府里的大小厨房。”
剪昔对汤圆这幅馋样早便了然,当下也不在此处纠结,借着问道:“若真同你说的这般金贵,又怎会处处都有。定是你不知道,编来框我的罢。”
汤圆长叹一声,语调颇为羡慕道:“还不是因着四爷喜欢用这百花蜜点味儿,夫人才叫这各处的厨房务必备下。四爷素来没有准信,谁又知道他一时兴起,今儿在那处吃饭呢。”
言及此处,汤圆还许下一个豪言壮志道:“若我成了四爷,必是将这百花蜜当醋喝!”
剪昔被汤圆此番言论逗得哭笑不得,连声啐道:“瞧你这模样,怎的不齁死你算了!还当醋喝?亏你想的出来。”
“终身所求,此志不改!”汤圆洋洋得意道。
剪昔见汤圆这般模样,也自知问不出什么。此线顺到这处,也算是断了,剪昔心底不免叹惋。这老天就像在戏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