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箭矢不断落下之中,公孙康却瞪大的眼珠。
曹军骑兵开始转向了!
该死,怎么就能转向了?!
他怎么知道我在阵前挖了陷阱?!
轰鸣的洪流划出一道圆弧,抄向公孙等人军阵的侧翼。
『弓箭手,继续射!不要停!传我号令!右军转向北面!他娘的!不要乱!只要不乱,他们就拿我们没辙――』公孙康撕心裂肺的喊着。
确实,谁都知道,只要不慌,步卒战阵就能对抗骑兵,但是问题是在阵列中央的公孙康并不用直接面对骑兵的撞击,所以公孙康可以大声喊着让人不要慌,但是其他人么……
公孙阵列之中,右翼的步卒摇摇晃晃的转向了一个方向,再度面对着曹军的骑兵。
『稳住!架枪!架枪!』公孙康再次下令。
从号令来说,公孙康的指令并没有错,但是世界上并非是没有错,就一定能得到完美的结果,盾墙和枪林并没有像是训练当中的那样,能够顺利的展现出来,面对汹涌而来的铁甲骑兵和面对一般皮甲的胡人骑兵,根本就是两回事。
有时候手脚会比思维快,但是大多数时候思维是比手脚要快,就像是看了水中飞天的舞蹈觉得姿势好美好漂亮,然后闭上眼自我陶醉的伸展手臂腿脚,想象自己也宛如水中那个飞天一般的姿态优美,却不知道其实在旁人看起来像是小狗撒尿。
在面对曹军骑兵的第一线,有许多公孙步卒下意识的紧紧的闭上了眼,以为自己已经将长枪举好了,架出去了,其实么,只是七扭八歪的伸出去一点点……
在后世,一个平民不经过三个月到半年的操练,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兵,要不然也不会有所谓新兵连的编制了,然后在汉代,在辽东,一群征募而来的步卒,能指望着这些人能表现得像是沙场精锐一样么?
下一刻之中,曹军骑兵轰然撞进了公孙步卒阵列之中!
公孙阵列颓然而垮!
……(╬ ̄皿 ̄)=○……
渔阳。
沮授从城楼里面走出来的时候,被迎面的烟气呛了一下,不由得咳嗽了几声,然后扶着墙垛,却摸到了一手的血污。
沮授看着手中的血污,然后又看着周边的曹军兵卒,忍住了去擦拭的冲动,斜眼看了看在身后的护卫,嘴上勉强笑了笑,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城墙上,里里外外的,是无数战斗后的痕迹。若是细心观察,可以看到毛血旺的血,九转大肠的肠子,夫妻肺片的肺叶子,还有像是碳烤蹄髈的胳膊肘子……
公孙军的攻击已经进行了好几天,反复的冲击,持续不断的搏杀所带来的压力,再加上城中曹军兵卒的数量不断减少,使得沮授不得不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城墙上数度被突破,又数度被强夺回来,好几次沮授都以为渔阳将要被攻陷了,几度在绝望之中的挣扎,但最终,这座城墙仍旧还算是完整的守在了这里。
在,依旧在,只是已经破烂不堪,就像是沮授的内心。
当年跟着袁绍征战,即便是在面对着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冲击的时候,部队几乎崩溃的时候,沮授都没有觉得宛如今日一般的疲惫。
因为在那个时候,沮授知道,即便是自己死在了阵前,便会有人会记得自己,会替自己去复仇!因为在那个时候,沮授也相信,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整个大汉天下,为了社稷朝纲,为了让像他一样的人可以按照他们的理想去改变这个世界……
可是,就像是再绚丽的色彩,终究是会黯淡,再鲜香的菜肴,终究会腐烂一样,这一次,沮授觉得异常的疲惫,这种疲惫是从骨头里面渗透出来的,就像是孤独感。
没错,孤独感。
虽然一次次的身先士卒,一次次的领着兵卒打退了公孙的进攻,但是沮授知道,他依旧是孤独的,不被信任的,就像是冀州的这些士族子弟不被曹操上下所信任一样……
沮授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曹操早就知道了可能发生的一切,然后谋划着要用渔阳来消耗冀州士族大户的力量?
沮授苦笑了一下。
之前他玩弄政治搞别人的时候,他没有觉得自己的手脏,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可能被别人玩弄的时候,便是感觉到了真的很脏……
就像是现在他手上的血污,粘稠,红褐得有些发黑发臭。
想甩,却甩不掉。
真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