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卒在推进。
手无寸铁的百姓在死去。
有人觉得皇甫冷血,但是无疑他选择了最有效的方式。绕道,那么西凉兵也驱逐百姓绕道呢?以百姓围堵,一则让皇甫耽误时间,二则让他投鼠忌器,然而皇甫嵩直接挥军进攻,就是告诉西凉兵,这一招没有用!
是的,没有错,除了渭水桥和最近的霸陵滩涂之外,还有其他的渡口和小桥,但是难道皇甫嵩领着兵卒绕道,李傕和郭汜这些西凉兵就不会让百姓也绕道么?
到时候不但兵卒空废体力,所要面对的依旧是同样的局面。
皇甫嵩当年战黄巾,也没少遇到这样的情况,深知越是躲避越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是以强硬的态度和手段,告诉这些西凉兵,告诉李傕等人,就算是天塌下来,皇甫嵩也不会后退半步!
至于兵卒的士气跌落,皇甫嵩也看在眼中,但是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问题,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和西凉兵比长处,而是比较谁更撑不住!
难道当年战黄巾的时候兵卒的士气就高昂过?面对什么神神鬼鬼,不怕疼不怕流血的黄巾力士的时候,兵卒的士气还是一往无前?
但是依旧不是这样走过来了,不就是这样打败了黄巾了么?
刀枪已经举起,必然要收获一些什么!
而现在,皇甫嵩清楚的知道,就算是自己的兵卒士气略有下降,但是不论是装备还是体力,都在西凉兵的上风,只要是正面接触,他自然可以就像是屠戮这些挡路的百姓一样,将那些远道而来,没有任何休息便投入战斗的西凉兵,全数击败!
就在皇甫嵩命令着兵卒一层层的就像是剥蒜衣一样,将阻挡在前面的长安百姓屠杀剥去的时候,眼见着即将突破了渭水桥,忽然听到河对岸西凉军阵之下传来一声暴喝:
“皇甫义真!且看这是何人?!”
西凉兵哗啦啦分开了两侧,从阵中间押出了一群人。
皇甫嵩定睛一看,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这些人多半比较年轻,和之前那些葛布旧麻的平头百姓不同,各个都是穿着锦罗绸缎,有的还有头冠,说明至少在长安当中至少有任官职,虽然是被五花大绑显得有些狼狈,但还是挣扎着不想失去平日的凤仪,显然是士族的子弟……
皇甫嵩认得这些人,这些略显得年轻的士族子弟,几乎都是在朝堂之上的那些群臣的子嗣。
“皇甫义真,若汝胆敢过桥半步!哈哈,小心这些人的人头落地!来啊!将这群竖子押上前去!”胡轸大大咧咧的喊道,反正抓来的都是之前被董卓胁迫而来的雒阳的士族官吏的子嗣,而他自己又准备过了这一关之后就远走西凉,带着兵马去做西域做一个草头王,自然是毫无顾忌的担任了这一份差事。
托董卓的福,因为从雒阳携裹而来的百官是在是太多了,因此不想原本长安的官吏一样是分散住在了城中和各个陵邑处,而是基本上集中在了北第坊之中,虽然是临近了皇宫,也算是一等一的富贵之地,但是现在也就成为了笼中之鸟,一抓一个准。
胡轸可以毫不在意,但是并不意味着皇甫嵩就可以痛下杀手。
这些人……
和那些平头百姓完全不同。
皇甫嵩的目光从这群人上扫过,这些有些是他的老友之孙,有的是熟识同僚之子,有的甚至是千里薄田单苗一根,平日里是宝贝得不得了,却没想到今日却被西凉兵捆绑到了阵前……
“义真世叔!我是郭子任啊,速来救我!”
“皇甫伯伯!我在这,我在这……”
这些年轻人平日里高高在上吆五喝六习惯了,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凭借的那点身份完全吓不住西凉人,被这些粗手粗脚的大头兵拢肩头捆成了一个个粽子,虽然勉力镇定,尽可能的保持着风度,但实际上内心都很害怕,尤其是见到渭水桥这里的惨状,如同地狱一般的血河和满河漂浮的尸首,一脚踩下便是“咕叽”一声,满脚背都是血浆,不由得腿脚都打颤起来,身子有的人都直接尿了裤子,若不是身后的西凉兵硬拖拽着,简直连步伐都迈不开……
因此这些人见到了皇甫嵩就跟见到了亲人一样,纷纷扯着脖子大声呼喝起来,巴不得皇甫嵩立刻化身成为救苦救难的大英雄,将他们从这个可怖的血海当中救出去。
当然,在这其中,也有一些见过世面的人,也没有像其他的菜鸟一样的不堪,但是也面色深沉,默然无言,只是用目光牢牢的盯着皇甫嵩,因为这些人也知道,他们现在的死活就在皇甫嵩的一念之间。
皇甫嵩将牙咬了又咬,脸上的肌肉咯嘣直跳,虽然他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将兵卒派上去,讲这些世家子弟全数当成是普通百姓一般屠戮干净,然后这些远道而来又经过了激烈战斗的西凉兵肯定是抵挡不住自己的部队的,但是……
但是……
这完全不一样啊!
完全不一样啊!
该死!
皇甫嵩知道,如果今天他痛下了杀手,这些山东士族弟子的父辈们虽然不一定会当场跳作起来,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还有一些会抹着热泪,不住的当着面和自己说杀得对,杀得好,但是实际上,等过段时间……
正所谓杀人父母,不共戴天。
而若是将这些士族高官们的千里独苗给刨断了根,这些关东士族会心宽宽的大度说道无妨无妨,我等只会将仇恨记在西凉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