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芷在冰室那处扑了场空,心中愤懑不平,带着一帮同是愤懑不平的侍卫便打道回府了。这种感觉最是无奈,明明天下人皆知是他做的,可就是拿他无可奈克。
蓖芷心思不得舒,入乌衣巷时便一脚踹开了门,恰巧遇云澄自门后过,误伤了他。蓖芷赶紧跑上去哄,可云澄额上已起了个大包,红肿肿的。蓖芷忙是道歉,帮着揉她额,心里恨不得赏自己一个巴掌,他平生最瞧不得女子受欺凌,偏自己是欺凌人的那个。
云澄亦是疼出了泪,但又在泪涕涟涟中挤出丝笑,道:“蓖芷公子,没事儿没事儿,是云澄自己不小心。”那大大咧咧的神姿极是爽朗,叫人在这勾心斗角的名利场中心头难得放松片刻,蓖芷忽然懂了,为何放勋要带这小丫头一道来乌衣巷内。
“我那处有药膏,擦了保管不留疤痕。”蓖芷见这肿包比前时更隆起,心中不忍极了。
“无碍无碍的蓖芷公子,公子请先去忙罢,我家公子那处也有百花秘露可擦,当真没事儿,眼下初梦姑娘方才救回来,蓖芷公子快去瞧瞧她要紧!”
“是呢,我正要去,初梦可醒了?”
云澄咬了咬唇,比她凿了额头更痛楚,摇了摇头,可忽又抬起,眼中闪着光芒:“扶瑄公子说会醒的,会醒的!前时我替我家公子送药去,见了初梦姑娘,扶瑄公子说她好多了,哎,初梦姑娘当真是极好的姑娘,处处为人着想,可偏是好人没好报,为何伤得总是她呢!可恨我蠢,忙也帮不上,去了便是徒增扶瑄公子麻烦……”
“你这又说哪门子话!”蓖芷少见得正肃了面,“初梦姑娘会醒的,你也莫说这些丧气话,且将眼泪擦一擦,回去我派个婢女送药给你敷额头。”
“我额上只是小伤,不碍的。”云澄摸了摸额,忽又似忆起什么来似的大惊颜色,“遭了,我见了初梦人也蒙了,竟给忘了。”说罢低头便扒着草丛往回走。
蓖芷见她这冒冒失失模样反倒生出同情之心,忙追上去问:“可是掉了什么,想寻什么?我帮你寻得了,你先回去敷药去,太医说这磕了碰了的事需早医早好。”
云澄却仍低头探草,日光下斑驳树影映着她一身鸢尾花五彩丝绣裙,显得光怪陆离,她似未听见蓖芷劝告似的沉在她“寻宝”的小世界里。
蓖芷平生最不受女子竟敢对他爱理不理,一下子便燃起了他的占有欲,非得帮云澄寻出这物件不可,也便不依不饶,追至身前横步一拦,命道:“云澄姑娘要寻什么,全交由蓖芷来寻!”
“也不是什么大物件,就是我家公子一把折扇掉在此处了,便命我给初梦姑娘送药回来时随意来瞧瞧,寻不见也不要紧,但我想我家公子平日待我可真没得说,几乎未吩咐我办过什么事,他虽是随口一说,但我总想着能帮他办成了。”
“好,我帮你一道寻,那折扇什么模样?你家公子掉折扇前去过哪处?”
“那折扇扇面画了凤凰相戏,又提了一段《凤求凰》的辞,我家公子似极爱那扇,当宝贝似的夜夜枕着那扇睡眠。可我家公子言说他今日从他那厢苑来,自此大门处经过,后又去了赵姨娘那处安慰姨娘维桢小姐一事。”
“这才辰时方过,你家公子倒起得真早,走了这些许地方。”蓖芷笑道,忽然脑中一道惊雷劈裂而下,“你再说一遍,他自哪处来,打哪处过?”
云澄只被蓖芷这惊肃的神情怔怔吓住了:“自……自厢苑那处来……自大门……大门经过呀,故而我才来大门处寻寻看有无折扇。”
“你家公子几时起的?”
“这……说来也奇了,我家公子今日起了颇早,大抵天蒙蒙亮时我起身解手,见着他已衣袍飘飘出苑去了……”
蓖芷忽觉头脑“嗡”地一声轰鸣,气血一下上涌攻心,足下踉跄两步,险些摔在一旁花丛里。
云澄忙是去扶:“蓖芷公子,这是怎了,早膳未用么?前时我家公子教训我说未用早膳便会晕眩的。”
蓖芷忙摆手正身,连连称无事,他素来落拓不羁,无事偏装作散漫飘荡有事似的,可真有事起来啊,又谎称无事。还未及云澄反应过来,蓖芷已是一道青烟似的腾空而走,他走得极快,连轻功亦是使出来了,连一旁草木亦是被他身风曳得晃动不止,乌衣巷中无人不知蓖芷不伺陈规,故而他忽然不辞而别,云澄心思又大条,全然未当回事。
蓖芷落身于放勋屋内时,后者正于桌案后看着书,日光熏和遍照于子邑纸所束的《孙子兵法》上,放勋慵懒而闲散地随意翻阅着,那是诸家贵胄公子及名利场中人早已烂熟于心的著作,几近倒背如流。
蓖芷便那么无所顾忌地自正门入,直直地立在放勋桌案前,面色少见极是沉肃。
“你来了啊……”放勋眼也未抬,余光中无端端地突现一个大活人,也不惊恐也不惧怖,随随意意仿佛自然。
蓖芷一把将他襟口揪起,力道极大,臂下声风,扇得桌案上越窑莲花白玉炉内那青烟一时间断了袅袅。
“你为何这么做?”蓖芷几乎是咬着牙,那六字似自他牙缝中呲出。
“我做也做了,问此些也无意义。”放勋仍是轻松,连眉头亦未皱上分毫,“可我做的总需我来偿债,要杀要剐,我自无怨言。”
蓖芷震怒:“扶瑄好歹也算你亲属兄弟,你却胳膊肘向外拐,帮着王侯那派来对抗王谢,究竟是何道理!?我王谢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