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时,惶的案几后坐着许久了,连茶也换了好几盏,扶瑄姗姗来迟时,婢女正与他飨茶,桓皆眼角一瞥见看扶瑄来了,自然是不悦的,便饮了口茶,戏谑道:“谢公子别来无恙。几日未见,虽我加官七品,也不至于如此隆重梳洗许久才来见罢。”
“让桓公子久等,谢某失礼了。”扶瑄淡淡然边说边入座。
桓皆自是认为扶瑄因要刁难于他故而许久才来,边饮茶,边扬声说与扶瑄听,道:“我当时王谢世家有多气派,竟是连世家的颜面也不要,这待客的茶竟如此简陋,还不及我在王爷处喝的万分之一。”
扶瑄远远朝他杯中探了一眼,是寻常府里待客所用的新春岩茶,虽不说绝顶稀罕,但也足够尊贵。伺候桓皆的婢女在一旁听了桓皆这话,有些为难,忙上前欲向扶瑄解释,但却叫扶瑄袖摆一擎制止了,扶瑄道:“在乌衣巷里,什么样的人便配用什么样的茶,你桓皆来了,自然是简陋的茶。”
桓皆被呛地一时哑口无言,便道:“谢扶瑄,我今日是替皇上的设宴来送帖子,你怎敢如此轻慢于我?莫不是你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扶瑄端过一杯茶来饮,气定神闲,缓缓吐露:“岂敢岂敢。桓公子莫要与我扣这般帽子。你桓公子只替皇上的设宴来送请帖,且那宴是在王爷府办的,而非替皇上来传圣旨,你桓公子又怎能代表皇上?莫非……桓公子有意要取代皇上?再者,我乌衣巷素来对有德之人敬仰高瞻,对无德之人轻慢不屑。桓公子不说,扶瑄倒是忘了,那日于公子手下抢回的几幅拜作,倒真有佳品在其中。”
桓皆哼了一声,傲然道:“如此说来,幸而当初我未眼瞎,拜于王谢门下,如今我为皇上亲赐我七品太子冼马,南岭王府得意门客,倘若那日拜了王谢,指不定此刻仍受着某些才不如人的公子排挤,永世不得出头呢。”
扶瑄听闻,倒是笑了,他从不为此嘲讽激将的话语而挑拨,只道是有才之人无需自证,便平静道:“前时于公子手中夺回的拜作里,有一公子已举为八品郡丞,虽不及公子七品,但辅佐着郡守,道能收货不少真才实学。”
桓皆自然听出扶瑄反讽自己的太子冼马为虚官,便道:“贵胄子弟得一官职有何稀罕,我桓皆能于门阀垄断之中拼出一条仕途,靠的才是真才实学。”
扶瑄知这桓皆今日在来乌衣巷需是要夸耀自己加官之彰,与他多说也是无益,便道:“多谢桓冼马前来送贴,谢家二公子谢锦庭当日便会去的。”
桓皆笑哼:“谢锦庭终究是个庶出公子,皇上设宴,你们谢家长公子是殁了么,只派个庶出公子来。”
“大胆!”一旁候着的青青怒斥责着。
扶瑄倒并未生气,甚至连眉也未动一下,只淡淡回:“锦庭弟弟虽是姨娘之子,但素来也帮父亲料理事务,在乌衣巷内并无尊卑之别。”
“怎么?你谢扶瑄不敢来么?忌惮我桓皆比你才华更胜,故而不敢来了?”。
扶瑄仍是云淡风轻品着茶:“公子大作,扶瑄已然拜阅过,无需再阅,二来,扶瑄正被家父禁足,不便出府,请公子见谅。”
“皇上设的宴,你谢扶瑄也敢推却?就不怕王爷禀明皇上么?”
扶瑄不动声色思索了片刻,倒也怕司马锡从中做文章,此刻又多了个煽风点火的桓皆,眼下两派关系始终紧张,倘若去,又担忧南岭王府里酿着什么阴谋,若不去,又恐司马锡从中作梗,却是两难之选,便回道:“待我与家父禀明后再回桓冼马。”
桓皆仰天常笑道:“你的弱冠公子,竟事事要请示父亲应允,哈哈哈哈——”
扶瑄仍是和颜悦色,任凭桓皆或讽或笑,眼波仍是定定而深邃地望着他。扶瑄端起杯,又饮了口茶,道:“倘若公子无旁的事,便请回罢,扶瑄还需处理其他事务,失陪了。”
扶瑄说罢,起身踱出了小客厅,只留与桓皆一个堂堂临风的背影。
“桓冼马,请罢。”青青仍被桓皆前时的厥词揾着火,没好气地打发桓皆走了。
桓皆颇有些泄气,他这一趟终究还是未达成卖弄的目的,主家已走,他在坐着在此饮风蹭茶喝么?桓皆只好也起身,沿着来路回去了。
扶瑄下了小客厅,又去了前院采办处领了花息丸,而采办掌事的王姐姐却告诉他:“初梦姑娘已然将丸子领走了。”
初梦终究还是那个初梦,扶瑄会心一笑。
回屋苑的途中,自花园湖边过时,扶瑄无意间瞥见了前时初梦与放勋共栽的梦里砂,根茎笔挺,花儿正俏,映着日头容姿焕发。扶瑄沉下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娇柔的花蕊。
良久后,扶瑄唇角抿作淡淡地一笑,笑得极是无奈叹惋,黑亮如星辰映空的眸子也黯淡起来,扶瑄知他这生再不是孑然一身在世上独行,他那颗自认风霜不蚀的公子之心却因眼下这个“女刺客”,而变得异常柔软,而有了软肋,而再无果决。
扶瑄抬头望了望偏斜的日头,又紧了紧步履朝自己的屋苑走去,只这步子比来时更沉。他阴郁着玉容,悄然取屋苑偏门步入卧房,广霍香的香气已不似先前浓重,扶瑄打起隔帘,卧房内仍是沐着日光,只是日头收敛,稍稍显得清白了些。
屋内空无一人。
扶瑄又缓步走近床边,剔起纱帐,却发觉床头轻纱朦胧内亦是空无一人,并无佳人在卧。
扶瑄不知怎的,竟有些心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