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大的校庆定在第三天,上午是校友的演讲报告、捐款仪式,下午组织校友游园参观,结束后各院系自行组织聚餐和各项活动。
一大早牛犇就给季子诺来了电话,说是要接她们一起回学校,季子诺调侃他现在好歹也是有两个孩子的已婚人士,瓜田李下,这种公众场合应当懂得避嫌。牛犇也自知不太合适,最终没有再坚持。
两个女孩从小区门口的地铁站出发,一路转乘,挤过拥堵不堪的地铁,走过那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天桥,最终终于来到了桐大的门口。
苏浅昔仰头,“桐城大学”四个笔力铿锵的大字挂在大门的上方,今天是桐大一百岁生日,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无数知名校友馈赠的横幅从天而降,泱泱大学的威严让人肃然起敬。
苏浅昔微笑着一一看过,目光最终滞留在挂在高处的那条大红色横幅上——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俱往矣,数fēng_liú人物,还看今朝!”
落款,顾风。
苏浅昔的笑意顿在脸上,下一秒整个心田被一团柔软填满,寸草不留。
望着顾风龙飞凤舞的亲笔题字,她仿佛看到了五年前初见他时的模样,桐大的开学典礼上,他衣着笔挺地站在会场中央,顶着一头与隆重毫不相符的棕色头发,一双清冷锐利的眸子仿佛幽深的大海,满身桀骜。
万众瞩目,他高谈阔论,挥斥方遒。
那时的苏浅昔受陈亦然所托将演讲稿递给他,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脱稿发挥,在听到他精彩绝伦的演讲后,她对他肃然起敬,她冲着陈亦然微笑,羡慕他能拥有这么优秀的一个朋友。
那是她第一次在由心而发地称赞他,也是最真切的敬仰。
后来的日子里,他虽然与她处处作对,百般惹火,她内心深处对他的仰望也从没有减少过半分。
关注越多,执念越深,直到最后,满心情真。
她忽然有些想他——想五年前那个总是欺负她的冰冷淡漠的大男孩,也想前几天拥她在怀温柔低语的男人。
苏浅昔的唇角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一股对母校莫名的自豪之感也由心而生。
百年名校,岁月峥嵘。
五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这边苏浅昔正满腹感慨,那边的季子诺却显然没有这个闲情雅致,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最厚的大衣,但还是抵不住桐城渗到骨子里的严寒。
看着苏浅昔伫在原地仰头张望,她也凑了过去,挽起她的胳膊,笑道:“又在这儿怀古伤今呢?”
苏浅昔回神,垂眸看她,本想打趣,一看她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忙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兔绒围巾给她围上:“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没事。”季子诺看着脖子上温暖的围巾,心底又涌起一阵感动,吸了吸发红的鼻头,“浅昔,真是谢谢你呢。”
苏浅昔嗔她:“跟我倒是越来越客气了,一天说一遍谢谢都还不过瘾?”她嘴上不饶人,灵巧的双手倒将季子诺的脖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季子诺耸了耸肩,付之一笑,两个人手挽着手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银杏的叶子落了满地,将长长的道路铺得金光灿灿,像是母校为这场阔别重逢刻意渲染的夹道欢迎。道路两边的银杏树上挂满了大红色的横幅,上面印着的“欢迎校友回家”几个大字看得人心头一暖。
不远处,那几栋老旧的灰色建筑楼还在,在这个清冷的早晨,教学楼里几盏寂寥的灯火亮着,明亮的灯光下,一定有几个谆谆学子正在刻苦钻研,他们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茅塞顿开,知识带来的欣喜悉数写在脸上。身边偶有夹着课本骑着单车经过的学生,他们行色匆匆,嘴里不住抱怨今天的课多明天的考试烦人,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年轻与活力。
苏浅昔闭眼,深吸了一口空气,只觉得这里的空气都让人心旷神怡。
走出几步,季子诺突然淡淡开口:“浅昔,说实话,你想回来吗?”
步子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沙”的脆响,苏浅昔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说:“想,做梦都想。”
季子诺望向她的侧脸,突然有些感伤:“浅昔……如果当初你没被退学,现在一定是哪家著名it公司的金领,也没准自己都当上ceo了!然后每天拿着高薪水,穿着光鲜漂亮的衣服,可以趾高气昂受人尊敬地走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以为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却最终脱离原先的轨道,失之交臂后,渐行渐远。
半晌,苏浅昔轻笑一声:“人生变数太多,没有什么一定的事。不管我们活成了什么样,都是我们自己的命,变不得,谁也替不了。”她转过脸来看向季子诺伤感的小脸,勾了勾唇角,“你说呢?”
望着浅昔璨如星河的双眸,季子诺艰难地点了点头。
浅昔故作淡然,用自己的痛安慰她,她的心却因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愈发沉重了。
她勉强笑了笑,又问:“这两天,你和顾风……怎么了?”试探的语气,满心的惴惴不安。
苏浅昔脸色一怔,她知道自己和子诺朝夕相处,有的事还是瞒不过她的,子诺不问,并不代表那些她刻意隐瞒的不存在。
她的下牙咬住嘴唇,纠结良久,终于缓缓应声:“是我自己,直到现在还说服不了自己,所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会将我打败。”
浅昔没有说更多的话,季子诺却已经足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