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瑞芳当然没疯,只是她现在状态很不对,叶知知凉凉地瞟了一眼她手上的裁纸刀,什么也没说,把需要核对的报表全放在她面前。
“这些全部核对完,后天交给我。”
余瑞芳看着眼前的报表,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叶知知收拾完东西,准备出门,才缓缓开口,“清醒的时候太痛苦了,如果真的能疯,多好。”
“……”叶知知看了她一眼,微叹了口气,推门离开。
以她和余瑞芳的关系,说安慰的话太过虚假,嘲讽讥笑的事叶知知又做不出来,不如什么也不说来得自在。
屋里余瑞芳愣怔地坐着,她并不需要叶知知的安慰,但不知道为什么深埋在心底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叶知知背地里说人坏话,及这段时间的相处对她微薄的了解吧。
叶知知这个人和她不一样,和她认识的大部份人都不一样,她斤斤计较的东西,其实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她想尽办法进了财务室,费心劳力地把人排挤出酒厂,怕的不就是有一天她会顶替自己的位置么。
先前叶知知说得没错,赵秀菊做的事情,大部份事情里,确实都有她的影子,是她怂恿赵秀菊来找叶知知闹的,最后了确实如她所愿,叶知知在酒厂呆不下去,自动辞职。
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她?余瑞芳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一开始时确实只是因为叶知知抢了她的名额,单纯地看她不顺眼而已,后来?后来是因为看到了叶知知的考试成绩,她心里不甘心,不甘心被比下去。
要知道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高中生,而叶知知呢,小学毕业!多可笑,她竟然败在了这样的人手里。
其实人未必把她放在了眼里,是她一直过不去而已。
想到名额被抢的事,余瑞芳心底生恨,如果不是因为名额被抢,她就不用去找段先进,如果不是找了段先进,她也不会因此被刘卫国怀疑,还有刘家那个小狼崽子!
余瑞芳双眼阴沉地眯起来,眼里暗光流动。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一切其实和叶知知并没有什么关系,名额本来就是陈家湾的,只是她早习惯了姨妈一家予取予求,至于后来,人家在资料室呆得也挺好,还有本事,向来眼高于顶的郑敏芝最后看到叶知知给黄民知做的衣服,不也赞不绝口么,就算后来被逼离开,最后她不照样被领导请回了财务室。
而她呢?余瑞芳凄惨地笑笑,汲汲营营到最后,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保住。
她把什么都交付出去,最后得到了什么?
刘家怪她,家里人也逼她,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都怪她一个人?
……
此时走到回家路上的叶知知心里也有些不得劲,余瑞芳那张苍白的脸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她额头上还有擦伤,及被她握在手里的那把裁纸刀,因为太过用力骨节发白的手指。
走了一段路后,叶知知越想越不对。
余瑞芳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突然说出那样示弱的话,那一点也不像她的性格……
冲回酒厂,叶知知慌乱地用钥匙去开办公室的门,发现从里面反锁起来,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正要撞门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余瑞芳手里站在门后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叶知知没有理她的话,冲进办公室,从余瑞芳的办公桌上找到被压在资料底下的裁纸刀。
裁纸刀闪着锋利的光芒,刀片却光洁闪亮,叶知知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视线突然停在旁废纸篓团成一团的卫生纸上,上面还有斑驳的鲜红血迹。
“余瑞芳!”叶知知很生气,怒目看向余瑞芳。
这一刻,余瑞芳根本就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心里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攥着,攥得又酸又疼。
但眼前的人是叶知知,余瑞芳强撑起表情,笑了笑,“怎么,怕我寻死啊。”
她把被划伤的左手手指亮出来,上面贴了火柴盒划纸,无所谓地道,“刚刚裁纸的时候,不小心……”
这个时候可没有创可贴,碘酒是高级消毒用的,寻常人讲究些的割伤划破就贴个火柴盒的划纸,不讲究的直接就往上头撒草木灰。
叶知知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余瑞芳一眼,“没有最好,你自己……好自为之!”
办公室的门重新被关上,叶知知离开的瞬间,余瑞芳靠着门滑下去,眼泪瞬间流满一脸。
差一点点,就在叶知知开门的那一瞬间,刀口正抵在手腕上……
劫后余生的感觉其实一点也不美妙,余瑞芳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谢叶知知,还是应该怨怪她。
这种时候,第一个发现不对的人竟然是她,而她的父母、丈夫竟没有一个人察觉。
如果,晚一步就好了,实在是太累了,活着太累太累。
但此时的余瑞芳已经没有再拿起刀子的勇气了,她抱着膝盖哭了很久,久到门外的叶知知终于放下心来,抬脚离开。
最开始,叶知知也认为是自己想错了,毕竟像余瑞芳这样生命力顽强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轻生的念头,在她的认知里,余瑞芳是那种吃什么都不吃亏的性子,就算吃了,也总有一天会还回去。
真是没想到!
看来失去孩子的打击对她真的非常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和盔甲,以她平时的表现来看,她或许并不爱她的男人,但她肯定爱自己的孩子。
叶知知叹了口气,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