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甄榛压在头顶,甄容与甄颜不管如何出色,都始终低人一等。
所以,甄榛的回归,对于她说,是斩草除根的机会,也未尝不是一种威胁。
所有的心思不过一瞬间,贾氏眼中厉色一闪,脸上的笑容不曾有半点改变,迎面向那几个贵妇走去。
那几个贵妇见两人走来,在看清楚甄榛的模样之后,纷纷惊诧不已,有人已经认出了她,但也有人是近两年新嫁的妇人,不曾见过甄榛与韩氏,只是看到她与丞相甄仲秋有几分相似,心底不由猜想甄榛的身份。
“这是……甄二小姐?”其中一人并不确定的看着她。
“甄榛见过几位夫人。”甄榛温文尔雅的施了个礼,抬起头,目光一一掠过这几个妇人,笑得眼角微弯,“林夫人,张夫人,刘夫人……”她的声音也十分恬淡平和,给人感觉十分熟稔,不觉间便拉近了距离,“这两位是……”
她皱起眉想了想,用带着求救意味的目光望着几位相识的夫人。这个表情十分讨人喜欢,立即就有李夫人接口道:“这位是礼部尚书的夫人,还有她,我家老三的媳妇。”
李夫人在几人中辈分最高,说起话来十分随和,听她有些调侃的语气说自家儿媳,大伙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唯独那被说的人羞红了脸。
甄榛也善意的笑了笑,接着分别喊过两人。听她一一喊出自己的名号,几位夫人喜出望外,又见她模样乖巧中透着一股子机灵,不由都生出了亲近之意,忍不住开口询问她这几年的情况,甄榛笑着挑了些好玩的事说,逗得几人笑声不断。
几个夫人与她聊得不亦乐乎,一时竟忘了旁边还有一个贾氏。
彼时,贾氏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很快又收敛,轻声一笑,道:“看几位欢喜的,要叙旧也得找个好地方,这么站着也不大好看,不如大伙一起入席吧。”
直到这时,几人才注意到还有一个贾氏在这里,不由面面相觑。
目光在甄榛与贾氏之间徘徊,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这时,甄榛十分善解人意的做出让步:“几位夫人先聊,甄榛还有约在身,恕甄榛先失陪了。”说罢,分别对几位长辈施了个礼,一举一动都十分温顺乖巧。几位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又怎会不知她这么做的原因:她才回京,哪里会有什么约会?分明是碍于贾氏在场,有些话不好说,又担心扰了大伙的兴致,才主动提出离开。
几位夫人对甄榛不由多了几分怜惜,只是明面上都没说什么。只有李夫人仗着辈分高,不怕贾氏会不高兴,对甄榛柔声道:“你且去吧,有时间就到我府上来叙叙,跟老婆子我讲讲外头的趣事。”
虽是客气话,甄榛还是十分认真的应下来,而后跟着带路的宫人转身而去,同时,背后有一道目光,恨不得戳她两个洞。她没有回头,但可以想象出贾氏的脸色有多么精彩。
人往往是最缺什么,便极力掩饰什么。贾氏的苦心经营,她不用猜也能知道:贾氏出身低贱,是以最在意别人的看法,哪怕是已经做了丞相夫人,内心深处那份自卑依旧无法磨灭,这种自卑,令她花费大量精力去争取一个好名声,以遮掩出身带来的不自信。
是啊,她轻而易举的,就将贾氏苦心经营的人际关系拉拢过来,贾氏怎么可能不惊,不恨?
这只是一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
这次的宴会在御花园里举行,时下刚入秋,天气有些闷热,但到了夜间,晚风轻轻拂来,整个御花园便清爽起来,凉而不寒,暖而不燥,十分的宜人。周边尽是奇花异草,红肥绿瘦争相绽放,彼时虽然没有富贵牡丹,却也不乏国色天香,在琉璃宫灯的照耀下,衬得整个场地一派繁华雍容。
这几年她在南方,对京城的事情不甚了解,但宣帝的名头不时还会传过去。
这位宣帝可说是个庸君,碌碌无为,最喜享乐,好在内有先皇留下的几个肱骨大臣打理朝政,外有怀王守卫边疆,这十多年来大齐非但没有衰退,反而国力日渐昌盛。
仗着国大业大,宫中是五天一小宴,十天一大宴,极尽浮华。而宣帝行事十分任性诡异,有人因为一句话而一夜之间平步青云,也有人因为同一件事从食万石俸禄突然变成布衣,诸位阁老不是没有劝阻过,但从来都没起过作用,最终看他没有在政事上胡闹,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偶尔感叹:当初若是怀王继位,他们这几把老骨头兴许就不会这么劳累了。
希望今晚的事情,不会被行事乖张的宣帝搅乱了。
就在甄榛胡思乱想间,入席的人已经基本到齐,黑压压的坐满一片,好不热闹。
从甄榛入席开始,便一直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投过来,带着探寻的意味,其间有不少人想过来一探究竟,但因为她坐在丞相府的座位上,最终无人敢上前来。贾氏在她入席不久,也回到了座上,与她隔着一个座位,一句话也不说,形同陌路人。
而到了这个时候,甄仲秋与甄容两姐妹都还没有入席。
“皇上驾到!”
拔地而起的一声唱喏,便见一群人从拱门外面走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明黄锦裳的男人,四十多岁,微胖的身形高大魁梧,看样子就是常年笙歌飨宴养成的,一双丹凤眼半眯半睁,似乎有些慵懒,但眼风过处,庄严的威仪浑然自成,叫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不必多想,这就是当今圣上,宣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