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无咎心里清楚,此番再入皇宫极有可能就是自投罗网,但是当他看到那个玉蝉的时候他就知道前面无论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自己都势必要走这一趟。> 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魏无涯摆脱四方城祭司的命运,让他不再为那座牢狱一般的死城耗费生命。只要君家和聂家的后人从这个世上消失,那么他就可以离开四方城过他想过的生活。
师无咎曾在梦中看到过师兄死在四方城的祭坛上,他的血从祭坛蔓延向四面八方,而祭坛的周围,无数犹如妖物一般的黑色藤蔓在血海中肆意生长,盛开出一朵朵妖异莫名的毕罗花。它们不断地生长,交错的藤蔓争相缠住魏无涯的身体,最终将他完全吞噬。他在自己眼前化作了一团血雾,然后消失不见。那虽然只是一个梦,可是梦中那种被绝望灭顶的痛苦他至今不敢忘却。他和魏无涯都是四方城的祭司,他们的慧眼打开之后便能够看破苍生命数。所以自从做过了那场梦,师无咎效忠四方城的心发生了动摇。他知道自己看到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梦,因为他曾经无数次地看到师兄在祭坛中用自己的血供养天绝剑,所以他知道梦中的情形也许就是一个不祥的征兆,总有一日师兄会为了这座城池耗尽自己最后一滴血。
所以当沉烟告诉他魏无涯为了赎罪而自绝于世的时候师无咎是不信的,而且他也不会任由许南风将这玉蝉拿走,所以他必定是遇到了什么困境,或者是许南风强迫了他。无论是哪种可能,师无咎都必须要亲自回来一趟。
对于他来说,天下间没有什么比师兄的安危更加重要。为此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抛弃,连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
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生和死他都已经不在乎了。就算知道这是个圈套他也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而对魏无涯来说,这根本就是一场赌博,他只有赌上自己这条命才有可能为师无咎赢取生机。
他确实在许南风面前演了一场苦肉计,但这虽然是计,他却是真的废去了自己全身的武功。他知道唯有如此,才能真的撼动许南风的心,否则今日死的就一定会是师无咎,
他犯下的错已经不可原谅,但自己私心仍然希望他能够好好活下去。他只是走错了路,而让他走错路的人却是自己。所以应该承担罪责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
当魏无涯从连绵无尽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明玉殿中就只剩下他和那个被许南风勒令亲自照顾他的御医。御医在他身旁守了大半日,战战兢兢地为他施针灌药方才抢回了这条命,如今看到他醒来,惊喜得咚地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念念有词感谢老天保佑。
其实哪里是老天保佑,魏无涯若是真想死,此刻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他之所以还活着全是为了师无咎。
那御医见他醒了,欢天喜地地要去禀告许南风,可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潜入宫中的师无咎撂倒在地上。
躺在床榻之上的魏无涯纵然气息虚弱意识模糊,但师无咎甫一现身他就马上感觉到了。对方的脚步是如此匆忙急切,甚至忘记了自己正深陷重围应当小心行事。那一瞬间魏无涯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总需要师兄提点才懂得收敛锋芒的孩子,他这样样子让自己怎么能安心离开呢?
“师兄……”
师无咎想过一切两人再见面时的情形,但没有一种会想眼前这般惨烈。他从宫人那里打探到师兄受了伤在明玉殿调养,却不曾想他竟伤得如此之重。
你当真是为了给我赎罪才不惜伤害自己?
桌上昏暗的灯火被师无咎的身影挡住,魏无涯慢慢睁开眼,他实在太过虚弱,就连对方站在自己面前都看不清楚。但是即便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也知道是无咎回来了。
“师兄!”
师无咎紧紧握住魏无涯的手,这手因为经脉受损而变得冰冷僵硬,和他记忆中那双永远温暖的手已完全不同。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明明是恨我的,你说过你是恨我的,你知道我只有带着你的恨才有勇气走到今天。”
真是个傻孩子啊。
魏无涯靠在枕边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嗓子喑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但还是拼命地挤出了几个字来。无咎看到他双唇微微颤动,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这时他听到魏无涯气息若断若续道:
“咳……无咎,回头吧……”
回头?我还回得了头吗?
“师兄,还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成功了。只要白舒歌炼成了那柄剑,只要他杀了君疏月和许南风,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没有人能摧毁天绝剑……白舒歌到底有什么阴谋?”
“有的,你知道吗,东玥的凤皇,他的母亲是君家的后人,他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异类。只有他才能杀死君疏月和许南风。”
“北辰襄?”
原来这才是白舒歌一直留在东玥的原因吗?北辰襄是这千百年来唯一活下来的异类,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君家和北辰家的血,他的身体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力量魏无涯无法估量,但是有白舒歌在他的身边,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利用这个力量来达到他的目的。
“师兄,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会被四方城,君家还有聂家的命运所左右,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会毁灭。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困住你,你已经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