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顾长挚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他不正常,包括平日那极其挑剔恶劣易怒的性格。
他喜欢孤单,永远都沉浸在孤独的世界里。
刻薄傲慢以及那张毒辣的嘴,不知逼退了多少想靠近的人,可内心深处,真的就那么想?
“对了。”
脚步驻足,鞋尖微转,顾长挚侧身把捡来的手机递给陈遇安,语气平常,听不出一丝异样,“那个女人的,还给她。”
说罢,重新进入宴厅。
陈遇安松了口气。
他低眉看了眼手机,纳闷的沉思,麦穗儿的?
不对。
麦穗儿的?
霍然睁大眼,陈遇安紧张的凛目,什么意思?
方才两人在一起?那是正常之前还是正常之后?
手心不自觉用力,许是摁到按键,屏幕霎时炫亮。
陈遇安心不在焉的随手输了几个“1”,解锁了……
多心大的姑娘啊!
摇头,陈遇安可没窥探人隐私的癖好,而且她这么敢,想必没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方要锁屏,视线略过开启的录音设备,他神色陡然一变。
结束录音,播放。
略嘈杂的一段前奏后,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乍时闯入耳内。
不可置信的握着手机贴近耳朵,陈遇安眼中的诧异和愕然浓郁得几乎要渗出来……
“手里还剩什么?”
“狡猾的喵喵!”
“我把好吃的都给你,我的也给你,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
顾长挚?
他从没听他在那种状态下说过话。
录音还在播放。
陈遇安艰难的滚了滚喉咙口,从前不是不曾主动治疗过。
他之所以与顾长挚能走近,亦是机缘巧合下得知了他的秘密,那时二人都在国外留学,他家境一般,是穷学生。顾长挚忌惮他,防备他,后来,索性将他揽入麾下。
如此处着,长久以来,竟也诡异的有了几分情谊。
人是能感知善恶与真假的生物。
顾长挚除开糟糕的性子,作为朋友,并不可怕。
其实只要掌握他的喜恶习惯,有时甚至会觉得这个人很可笑,譬如他总爱故意吊着你胃口,高贵冷艳,等你索然无趣了,他偏高贵冷艳的凑过来,一本正经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因果。
没错,就是这么可笑!
录音里安静了许久。
一直到顾长挚嗤笑声响起……
他必是不知有这段录音的存在。
垂下手,陈遇安站在台阶下,仿若入定般。
第一次治疗是在十年前。
中文名叫“易玄”的美国心理博士接手,他表示对这个新颖的案例很感兴趣,对顾长挚煞是殷勤,隔三岔五鼓动他接受治疗。
暴躁了段时日后,顾长挚在他劝说下犹豫的颔首应下。
但结果很惨烈。
为期一个月,每周两次,顾长挚在黑暗中没有开过口。
他躲在可以隐蔽身体的任何角落,缩成一团,双眼无神的睁着,无论用什么语气引领,皆是沉默以对。
深度催眠亦同样失败。
他的定力简直让易博士惊叹泪流!
第二次治疗,来自易博士闭关数年后的诚意邀请。
他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一定成功,让他定要好好劝顾长挚就范,他劝了,他们都信了,会成功吧!
然而并没有!
或许正是这些失败,让顾长挚彻底放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出晚归,死死掐着太阳落山的点儿。
别墅内白昼通明,将近六七年,是没再有过突发事件……
麦穗儿行路匆匆,眉间堆积着未消散的愤怒。
进大厅前,她埋头整理了下衣裙和头发,旋即进门去找lud先生等人。
既然他们都不需要她这个翻译了,那她提前离开应当没什么关系……
站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人群里,麦穗儿踮脚瞭望一圈,一时半会找不着人,收回逡巡的视线,她翻包找手机。
空的……
神色一震,麦穗儿烦恼的捏了捏眉心。
一定是方才掉在槐树底下了!
郁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她旋身欲折返,一声带着轻诧的疑问倏尔在耳畔响起。
“穗儿?”
脚步停顿。
麦穗儿奇怪的侧身,偏头看向后方的男人。
男人规规矩矩一身墨色西装,发丝柔软,眸中惊讶在看到她正脸后转化为喜悦,“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话落,他脸色微僵,很快有些不自在的补充,“我、我是说咱们很久都没见了,你号码几年前就已拨不通。”
麦穗儿礼貌的弯唇,没将他的忌讳放在心上。
从中高级生活品质跌落到贫穷,无法穿梭于富人间的游乐场所,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介怀避忌的事情!她本就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嗯,真巧。”麦穗儿出声道。
她顺势看了陈淰一眼,当初的大男生也已初露社会精英的模样。
“我……”
“我……”
两人同时启唇,麦穗儿本想告辞,如此却不好开口,她便道,“你先说。”
“没什么,就想问你现在过得好么?”
“挺好的!”
“唔……”陈淰支吾了下,突然低头,睫毛覆在眼睑,声音极轻,“你瘦了。”
愕然抬眸,麦穗儿讪讪拨了拨额发,目光扫过他越发挺立的五官,笑着打趣道,“你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