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奔波已经让陈语嫣的衣裳脏污不堪,又没有地方洗澡洗脸,浑身上下自然没有好的地方。唯独那双眼睛,黑亮而灵动,只是一个晚上过去,曾经漂亮的眼睛也黯淡无光,没有了往日为难嘲笑江妙伽时的神采。
陈语嫣似乎在这院门口哀求了一夜,只是看样子最终也没能打动官差。想想也是,谁愿意大冷的天半夜出去给个犯人找大夫。陈语嫣听见脚步声,看到江妙伽,咧了咧干涸的起了皮的嘴,要笑不笑,“你是来看我的热闹吗?”
十多岁的姑娘,嗓音本该清脆,可此刻却如同树上聒噪的乌鸦,沙哑难听。
江妙伽叹了口气,开口道:“既然没法解决,就起来回去吧,小姑娘家的冻坏了就不好了。”
她本是好心,可正在怒火头上一夜未能爆发的陈语嫣却不认为这是好心,她蹭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江妙伽的鼻子骂道:“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你凭什么笑话我,我再不济,就算娘没了还有爹,而你呢,确实自己爹娘不要的,你是家人不要的破烂货!”说着说着自己却哭了,泪水哗啦啦淌满一脸,她也不擦,抽抽噎噎的往回走,“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我恨你们。”
江妙伽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走了,叹了口气。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她从未想过笑话她或者落井下石,只是她能力有限,就算看着四太太死,她也帮不上忙的。
砰。
正走着的人突然头一歪倒在地上。
江妙伽一惊,走过去,一试之下才知陈语嫣居然发烧了。也是,吹了一夜风还穿着单衣,不病才怪。
她见四下无人,只能将人扶起,朝四房落脚的屋子走去。
天色已经亮了,可屋内却维持着昨夜的情景。陈四爷依旧抱着面色苍白的陈四太太,满脸的憔悴,见江妙伽扶着陈语嫣进来,眼中露出一抹柔情。
江妙伽将人放到陈四爷跟前,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六妹妹发烧了,我去烧点热水。”说着便往外走去。
“谢谢你。”
江妙伽回头,正对上陈四爷没有温度的眼睛。
江妙伽愣了愣,点了下头便出去了。
外面院子里依然静悄悄的,在角落里有间小厨房,江妙伽进去,找了个干净的锅又去水井那里打了水刷干净,在小厨房里烟熏火燎的烧了一锅水。
水烧开了,江妙伽又在小厨房里四处翻找,好不容易找出一只掉了瓷的碗,江妙伽不敢嫌弃,刷干净便盛了一碗热水往四房过去。
扶着陈语嫣喝了热水,江妙伽再回到小厨房的时候热水却没了,往井边一看,正看到二房的陈语箐和陈语慧正洗着脸,而破旧的木盆里的水正冒着热气。
江妙伽没有力气和几个小姑娘争吵,便又去井边打水烧了一锅,直接将角落里落了灰的木桶刷干净倒在里头提去了四房那里。
这时东面一间屋子被推开,二太太姚氏打着哈欠出来了,见江妙伽提着水桶冒着热气,便开口道:“妙伽起的真早啊,这是给我们烧的热水吗?快提过来吧。”
江妙伽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江氏这时候也推开门出来了,看了眼她的方向,张了张嘴没说话。
陈嫣红跟在江氏身后出来,见到热水,眼睛亮了亮,拉着江氏的袖子道:“娘,我想洗澡。”
半个多月没洗澡了,身上感觉都臭了,这让大家闺秀的陈嫣红是不能忍受的。
江氏怔了怔,皱眉呵斥:“等会儿说不得就要出发了,洗什么洗。”
官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各地的官员也没个好东西,洗干净了难道让人家看上吗?还是脏着好。
“快去洗脸。”江氏无情的吩咐。
陈嫣红渴望的看了眼热水,只能认命的去井边打了凉水洗脸了。
江妙伽将她们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兀自提了热水进了四房屋子,碰上陈四爷的探究的目光,笑了笑,“水还热着,四叔快给妹妹和婶娘擦擦吧,我先回去了。”
陈四爷点点头,哑声道:“谢谢你,有朝一日,陈四必定报答。”
江妙伽怔了怔,将眼前的陈四爷和上辈子的陈四爷突然就联系在了一起,是了,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陈四爷已经是准百户了,只要通过兵部的考核,他就能摆脱军户,成为朝廷正式官员了。
她将陈语嫣送回来时没有想到,可是她现在想到了,内心没有惊喜是假的,可她还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又将怀里一直藏着的半个饼拿出来放到一旁便出去了。
一行人在太原府驿站休整了一夜,又被官差催促着上了路,天气越来越冷,官差也想早点将人送到好赶回京城过年,所以后面的路更是紧赶慢赶了。
眼瞅着第一场雪降了下来,气温一下子低了起来。陈家几十口人还穿着单衣,有年纪大的便受不了了。
四房太太身子亏的厉害,一路上挨饿受冻,刚出太原府便咽了气。陈语嫣发烧未愈也顾不上和江妙伽斗气了,抱着四太太的尸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路上死了犯人再正常不过,带头的官差只是在随身携带的人员簿上登记一下,便让人将四太太抬走。陈四太太还活着的时候陈四爷还有点人气,现在陈四太太死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生机全无。
陈语嫣抱着陈四太太的尸体不撒手,对过来抬尸体的官差更是拳打脚踢,若不是陈四爷突然惊醒拉住她,恐怕陈语嫣一条小命也得让官差给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