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私人财产,由她本人经营处置,一般情况下,就连丈夫也不能擅自动用。若是丈夫亡故,则可携产再嫁,富裕的寡妇在婚姻市场上很受欢迎。可是薛嫂刚刚帮合的这个胡大郎,娘子既殁,那份他眼红了数年的嫁妆箱笼一下子便收归己有,当晚就搂着箱子睡了一夜。

有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纳个娇俏可人的小妾——娶妻太麻烦,况且若是先妻尸骨未寒就张罗续弦,虽然也不犯法,但不免落个凉薄的名声。然而用亡妻的嫁妆钱讨妾,毕竟也太说不过去。幸好那故去的胡娘子,娘家人丁稀薄,只来了两个叔伯兄弟来理论。这边胡大郎请了十几个帮闲泼皮,先吵吵嚷嚷的把人拖住,那边托薛嫂火速寻了个合适的穷人家女儿,略相一相,满意了,当晚就一乘小轿,抬进家来,生米煮成熟饭,那边娘家兄弟也就没辙,又不愿意闹到官府,只好骂骂咧咧的走了。

薛嫂因为办事利落,那胡大郎感激之下,开开先妻的嫁妆箱子,额外多取了一贯钱谢她。薛嫂拿着这钱,正准备上市集里扯布做新衣裳呢。

潘小园在旁边听了许久的热闹,这才琢磨出个味儿来,不由得打断了两个婆子的闲谈:“等等,这男人这样忘恩负义,他老婆在世的时候,怎么不跟他和离?还忍那么久?”

王、薛两个婆子一愣,齐声哈哈大笑。王婆道:“和离?想得可美!她又没犯七出,又没多少娘家人来闹,那男人死咬着霸她嫁妆,还肯签休书?哈哈哈,他又不是菩萨!”

潘小园点点头,心里好像有什么美好的东西慢慢萎缩下去。

她怎么刚刚意识到,在这个社会,妇女是没法单方面提出离婚的。休不休妻,权利完全在男方。所谓的“和离”,也得经过丈夫同意才行。

那胡员外为了老婆的嫁妆,可以撑着死不离婚。同理,只要武大坚持不放她,她就永远得是他老婆。

而自己还想着赚钱就能离婚?天真。

薛嫂还要去集上买东西,看了看天色,便告辞走了:“茶钱记我账上,到时一发还。”

王婆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一面收拾,眼珠子一面跟着她手里的钱袋,隐约露出艳羡的眼神。

潘小园满脑子还是休书离婚,心情低落,便也起身告辞。王婆却把她拉住了,眼眯着笑道:“六姐儿怎么走这么快呢?”

潘小园才想起来,王婆把她叫来茶馆,似乎是要说什么赚外快的事。自己和钱没仇,还是要洗耳恭听。

眼下她的茶早就凉了,王婆便又烧水续了一盏。两人杂七杂八的开始唠家常。从天气说道健康,不一会儿王婆就叹气:“娘子啊,我们这上了年纪的人,凑合过日子,就怕有个山高水低。可巧最近有个大财主,慷慨布施我一套送终衣料,啧啧,绫绣绢段又与若干好棉,放在家里,只苦没有裁缝来做,让我看着干着急哟……”

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什么,双眼一亮,手一拍,道:“怪道老身眼拙,放着现成的福星瞧不见!久闻娘子做得一手好针线,如今伤势也大好了,不如请娘子来帮忙裁衣,老身感激涕零,便死来也得好处去!到时一定重重相谢,按县里最好的裁缝的工费来算!娘子你看如何?”

潘小园看着王婆那双憧憬的三角眼,噗的一声,呛了一大口姜茶,顿时泪流满面。

请我……帮忙……裁衣?

“六娘子,怎地不过贫家吃茶?”

潘小园松了一口气。王婆看起来不像来催债的。这老太太巧舌如簧,精明着呢,武大从她这儿肯定借不到钱。

赶紧答应。知道王婆在剧本中扮演的角色,本来不愿意和她多有交集。但眼下人家主动相邀,至少是天天见面的左邻右舍,能搞好关系,还是搞好关系,免得适得其反,招来些意想不到的祸患。

武大那边炊饼出锅,一路小跑地挑着去卖了。留下潘小园一个,从两家相邻的后门出来,过一口水井,来到王婆的茶坊,里面是一片温暖的湿气。老太太手里面抓着一把南瓜子儿,露出一排黄牙嗑着。炉火上暖暖的烫着一壶水,将开未开的光景,旁边几个空茶盏,桌子边上挂着一片抹布。

王婆嗑够了瓜子儿,手指头放口里嗉嗉,咂摸咂摸,随手在抹布上捻干了口水。见潘小园来了,忙堆下笑来,抓起抹布,将桌子拭抹一遍,又把几个茶盏口儿揩了一圈,张罗着点一碗豆蔻姜茶,给她驱寒。

“娘子,怎的几日都不来老身这儿吃茶?”

潘小园眼看着沾了她口水的抹布擦遍了所有的茶具,哪里还有吃茶的心思,心想怎的古代人偏偏这么不讲究。不对,同样是古代人,《红楼》里可要精致多了。老天一定是嫌她上辈子太过邋遢,才给她发配到这么一个粗犷的世界。

拿起一个茶盏,不动声色地用衣袖悄悄又擦了一遍,才让王婆点了茶,谢了,端起来慢慢喝。宋代的茶,都是沸水冲泡茶粉而成,有点像现代日式抹茶。然而其中又会加入各种香料甚至药材来调味。眼下这个豆蔻姜茶的味道还不错,喝下去喉咙热热的,微微出汗。

王婆笑眯眯地看着她喝茶。方才潘小园被小流氓骚扰的时候,王婆坐在茶坊里间,也是看热闹的一员。可眼下事情过去,王婆对她的态度,又变成了恰到好处的友善,甚至带着些做作的热情,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压根就没有发生过。

潘小园居然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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