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低垂着眸子,声音略带一点儿疏离,“舒前辈,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转而继续背着台词。
完全不给舒宸继续搭话的机会。
看着少年的模样,被压在心底深处的记忆不断往外涌了出来。
外界不知道他退出演艺圈的原因,可他自己很清楚,当初他是为了接受心理治疗才退圈的,如果不是女友一意孤行,或许这世上早就没有舒宸这个人了。
演艺圈这条路,旁人道他走的太顺,只有合作过的人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无论多难的戏份,从来坚持亲自上阵,坚决不用替身。
寒冬飘雪时仅仅一身单衣,浑身冻僵咬咬牙坚持过来,炎炎夏日裹着厚重的戏服,汗水湿透忍忍熬过去。拍某些角色时,因为不熟悉角色职业,百忙之中抽空学习,纵然忙得天昏地暗,也必须坚持下去。
直到后来为了一部能拿奖的戏,几度入戏,戏里戏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舒宸还是戏中角色,彻底沦陷进去。
那种灰暗的日子,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工作人员匆匆走过来提醒了一句:“舒哥,下一场是您的戏,半个小时候开拍。”
舒宸回过思绪,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工作人员应了声,转头就走了。
舒宸起身,直接朝着化妆室走去,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背台词的少年,温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少年的轮廓有些模糊,然而那安静的神色,与戏中袁溪安静学画的模样,分毫不差。
舒宸忍不住叹了口气,估计要找舒忘商量了。
政权动荡,作为最后一块净土,上林城看上去仍旧平静无比,袁溪一日日长大,在夏谦的耐心教导下,渐渐也愿意与外人接触。
尽管对待旁人永远都是一副疏离的态度,但是夏谦已经很满意了。
夏谦始终坚信着,没有什么能够一蹴而就,循序渐进,总有一天,袁溪能够走出自己的世界。
随着年龄的增长,袁溪的绘画天赋渐渐显露,十七八岁的少年容貌正好,白衬衣配黑裤,墨黑的碎发随风晃荡,吸引了不少女学生的目光。
在那个文化越来越开放的年代,纵然袁溪不爱与人打交道,依然十分受欢迎。
面前的少女半垂着头,飘逸的长发散落下来,遮挡住少女姣好的面容,双手仍是递着一封信笺。
“袁溪学长,这个……”
大概是害羞,少女话说到一半,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直接将手中的信笺塞到少年手里,转身捂着发烫的脸颊小跑着离去。
看着少女远去的身影,景初缓缓拆开手里的信笺,一目十行草草看完。
娟秀清丽的字迹,显然少女花费了极大的心思才写出这样一封情书,纵然脉脉情谊跃然纸上,少年的表情并未出现变化,始终淡然而疏离。
槐花纷纷洒洒飘落,少年笔直的站在那儿,远远看上去,仿若一副画。
隐隐约约看见从校门外走进来的身影,少年眉眼间的疏离渐渐消退,多了几分疑惑和不解,薄唇微启,低沉的嗓音淹没在喧闹声里。
“喜欢吗?”
就像他默默喜欢夏谦一样吗?
想到夏谦,景初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凝望着远处的眸光也跟着温暖起来。
远处的身影越来越近,舒宸走近了些,目光不经意扫过他手里的信笺,了然一笑,“想不到小溪这么受欢迎。”
景初唇边的笑容一滞,眸光闪烁,仿佛害羞似的垂下头摇了摇,“夏大哥,不是的。”低沉下去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飘落的槐花落在少年碎发里,舒宸微笑着抬手将槐花拨下,温柔的揉了揉少年的头。
一举一动,无比温柔。
低垂着头的少年,白皙的面容晕染出一团红润,连空气里的温度似乎都跟着升高了几度。
镜头里的画面,美好的令人心醉,张导忍不住笑了笑,身旁的副导演连连点头:“真是个好苗子。”
闻言,张导嘴边的笑容瞬间顿住了。
混迹演艺圈几十年,他不至于不知道少年此刻的状态,浑然天成,舒宸之前跟他谈过的话历历在目,内心不由得纠结起来。
以电影为重,继续拍下去真的好吗?
如果景初一直陷在袁溪这个角色里出不来,就此毁了一个好苗子真的好吗?
不见张导回话,副导演侧头看了过去,见到张导神色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张老师,怎么了?”
张泽摆了摆手,“没事。”剩下的,他没有多解释。毕竟,他自己都还没想好。
片场中,二人的表演还在继续。
往来的群演渐渐变少,舒宸的嗓音一如既往,温润无比,“小溪该去上课了。”说着,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多了些耐心和暖意。
景初手中无意识使了些劲,捏在手里的信笺跟着变了形。
沉默半晌,景初秉着呼吸,渐渐平复了跃跃欲动的心思,感觉脸上灼热的温度退却,缓缓抬起头来。
迎上舒宸的目光,其它思绪瞬间掩在了眸底深处,恢复往常的淡然点了点头,“夏大哥,我跟你一起。”
话中,搀着一丝惴惴不安的情绪。
面对少年澄净而复杂的眸光,舒宸迟疑了一下,总觉得那里面藏着许多他看不清楚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