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气候偏寒,虽未入冬,可早晚时节,那风吹到人身上,还是凉飕飕的。
抱月轩里,早就挂起了厚厚的银丝绣红梅的杭缎软帘,关上窗子,屋里还是温暖如春。
陆采莲站在窗前,捧着小银碟儿,亲自给金丝笼子里的鹦鹉喂水添食,那鹦鹉十分乖巧,在笼子里扑扇着翅膀,嘴里直叫:“娘娘吉祥,娘娘吉祥!”
屋里伺候的珍珠不禁笑道:“这畜生倒是有良心,不枉了娘娘亲手将它喂大。”
采莲悠然道:“这鸟儿么,其实跟人是一样的,只要给它足够的吃食,它就会为对你死心塌地——刘三那边,你今儿晚上就拿五百两银票给他,就说我的话,好好给我办事,日后好多着呢。”
珍珠答应了一声,心里有着隐隐的担忧,看着自家主子,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开口。
采莲笑道:“你想说什么?大胆地说来。”
“娘娘,那丫头虽然狐媚不安分,可终究是王爷身边伺候的亲随,您这般,王爷心底里……”
采莲晒然:“他日后能不能继承皇位,还要指望我伯父和我爹爹给给他在皇爷面前说好话,在皇位面前,一个丫头的命算什么?”
那倒也是,就算王爷对她有些动心,终究还是未成气候,不至于就因为这个同娘娘生分了,想到这里,珍珠重又释然。
采莲又道:“事情做得严密些,注意避过王妃那边的耳目。”
“奴婢省得。”说完这句,珍珠又笑道:“王妃娘娘恐怕是没想到吧,她昨儿还巴巴地叫了初雪过去,又赏衣裳,又赐首饰的,哪里想到娘娘您这么雷厉风行,一下子就绝了所有人的想头。”
采莲转过身,坐到炕桌边,嗤笑一声,面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所以说呢,这小门小户的出身,眼界就是窄,她还以为自己挺聪明的呢。”
“这倒是真的。”珍珠忙拿了个水绿鸭绒垫子替采莲垫好,口里凑趣道:“府里下人们也都每每私下议论此事,咱们王爷天潢贵胄不说,单论仪表,也可比得过潘安,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位要出身没出身,要美貌没美貌的王妃呢?”
采莲哼了一声:“那会,太子不还在世吗?康妃娘娘和王爷在宫里不但受王贵妃和太子那对母子的气,还要忍景王母子,那年选秀,好的都叫太子和景王挑去了,哪里还有什么美貌人儿给他。”说完,她伸出纤纤玉手,去捡炕桌上玛瑙盘子里的玫瑰松子糖
珍珠不解地道:”可是,给皇子们预备下的秀女,怎么也不能是王妃那般模样啊。”
采莲横了珍珠一眼:“你傻呀,这定是王贵妃和卢靖妃算计好的,哼,算计来算计去,咱们王爷最后却成了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哎,这人又哪里能斗得过老天爷。”
珍珠忍不住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暗暗叹息,这般的美貌,又是侯府嫡出的出身,嫁给王爷做侧妃,不也都是为了王爷将来的皇位么,若是早几年愿意将注押在王爷身上,那正头王妃的位子,铁定是跑不掉的。
采莲吃完一棵松子糖,又想起一事,吩咐道:今儿晚上,我约了齐侧妃她们几个抹骨牌,你多预备些茶点。”
正说话间,一个婆子掀起门帘走进来,只稍微屈膝请安,便道:“娘娘,弄错了。”
“什么事情弄错了,说话这般没头没脑!”采莲皱起眉头,轻咤道。
那婆子道:“是咱们方才在青云阁打死的那个丫头,弄错了。”
采莲欠起身子,眯缝起那双长长的凤眼,盯着那婆子:“你是说,那丫头压根就没死?”
婆子连连摆手:“不是没死,是死掉的那个丫头根本就不是她,死的是绿叶,给王爷做点心的,叫初雪!”
“什么?不是初雪日日给王爷做点心的吗?娘娘怎么会弄错?”珍珠在旁边奇道
“珍珠姑娘,你今日若是也跟着咱们去了,就不会搞错了,初雪从来不给王爷送点心,点心都是绿叶送的。”那婆子说。
采莲哦了一声,又恢复了方才漫不经心的神情,她用染着丹蔻的血滴滴的尖尖指甲轻轻拨划弄着炕桌上铺的大红绣金雀毛毡:“一个丫头,错了就错了,死了就死了呗。”
婆子陪笑道:“话虽如此,可娘娘想要惩治的那人,不还是好端端地活着吗。”
采莲长眉一轩:“我自然不会放过此事,且过些日子再说吧,反正她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青云阁,点心房内。
初雪怔怔地坐在灶台前的小脚踏上,根本无心做点心,脑海里不断想起方才绿叶的姐姐嚎哭的凄厉声音。
绿叶是王府的家生子儿,她被打死后,尸体就直接抬回到下院她娘老子那里,初雪和娇儿想送她最后一程,都没有机会。
绿叶的姐姐好像是在齐侧妃那里当差,被管事叫了来,领取绿叶留在青云阁的遗物,初雪和娇儿帮着收拾了好一会,在绿叶的房里,忍了许久的绿叶姐姐忍不住嚎哭起来,就这还要关起房门,怕被人听见。
回到点心房,初雪越想此事,越觉得隐约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不敢触及那个最可怕的念头。
她抬眼望着灶台,想起往日绿叶在这里忙碌斗嘴的情形,心中不自禁地伤感,这么活生生一个人,一个看不顺眼,就活活打死了,给人做奴才的,命还不如一条狗!
不知不觉就过了晌午,杨梅走了进来,见这里锅冷灶冷,便斥道:“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都这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