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湘一听小二说张居正包了竹子雅座,便道:“张大人与我家是世交,既然如此,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小二见她伸手推开竹子雅座的门就要进去,不禁暗暗摇头,这高府真真是教女无方,一个千金小姐,抛头露面出来喝茶已经是不守闺训,还这般主动私会青年男子,看以后哪家的公子敢娶她!
高湘推开房门,来不及和张居正打招呼,目光就被坐在他右侧的初雪吸引住了,见她容色绝艳,心里隐隐泛起了一阵不安的感觉。
张居正淡淡地道:“高小姐,这么巧?”
“是很巧,这里的雅座都满了,张公子不介意我来蹭杯茶水吧。”高湘寒暄着坐了下来,眼角的余光却在不停地打量初雪,一张素面,不施脂粉,身上衣饰朴实无华,显然不是烟花陪酒女子,嗯,张居正定然不会好那一口。
“张公子,这两位都是你的朋友吗?”
“不错,这位是林润林公子,这位是李初雪姑娘。”
高湘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向二人点头微笑。
张居正又指着高湘道:”这位是翰林院学士高大人的爱女高湘小姐。
初雪见眼前的女子穿一件蜜合色细碎洒金缕挑花纹锦长袍,神态妩媚,落落大方,和张居正显然很熟,又听他叫高小姐,便猜到她多半与高拱有关,也只是点头一笑。
“李姑娘是初来京城吗?” 高湘端起茶盏,优雅的呷了一口茶,娇声问道。
初雪有些不解:“小姐为何有此一问?”
高湘悠然而笑:“你头上戴的银簪子,是前几年京城里流行的样式。”
初雪见她话语中隐含讥刺,心中顿感不快,不过,她生性豁达,况且打小就不在衣服首饰上头留心,于是索性不去理她,低了头,自去看画。
林润见气氛有些不对,看向张居正的目光中流露出了饶有兴味的促狭之意。
张居正心念一动,计上心来,便笑吟吟地对高湘道:“湘妹妹——”
这声湘妹妹一出口,把高湘叫得心头一震,抬头看他的脸,却见他嘴上与自己说话,眼神却不停地往初雪脸上瞟,分明有些不对,一丝疑问从心底浮将上来,她只是不动声色。
张居正继续道:“上次在你家的梅林里,我看见你头上戴的那只钗儿打造的甚是精巧,只是那上面该镶只祖母绿的宝石才更好看。”
“张公子说笑了,祖母绿的宝石,如此珍贵,一枚可抵得上我爹爹一年的俸禄了,我哪里戴得起。”
“哦,家母那里,倒是有几枚祖母绿,妹妹若是不嫌弃,我回头便派人送到妹妹府上,如何?”
高湘看了一眼初雪,见她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心头不禁暗暗冷笑,定了定神,含羞带涩:“这可叫我怎么好意思,你上次回江南给我带的那十几箱子好吃好玩的,我都还收着没全看完呢。”
张居正一愣,自己什么时候从江南给她带回十几箱子东西来着
此时也顾不上细想此事,只一意往初雪脸上瞅去,只见她牵动嘴角,勉强想挤出一个微笑,却终究笑不出来,眼神中,却是满满当当的失落与痛楚。
痛楚?是的,痛楚,她对自己有意,她果然有意。
一阵狂喜袭上心间,张居正只觉得头有些发晕。
高湘见张居正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激动神情,看向初雪的目光专注无比,一颗不由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这三人的眉眼官司,言语玄机,一边的林润看得心头雪亮,眼见高湘脸上浮现出一丝怒色,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哈哈一笑:“张兄,天色不早,你忘了,徐大人叫你今晚到他府中赴宴呢。”
张居正这才如梦初醒,对高湘笑道:“我们先走了,你若爱这里清静,可在此多坐一会。”
高湘头也不抬,冷冷地道:“我的确要一个人在此静一静。”
初雪见状,轻轻卷起桌上的画卷,抱在怀里,默默地随着张居正和林润走了出去。
瞬间,雅座里就只剩下高湘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桌前,对着满桌杯盘愤恨不已。
今日之事,张居正分明就是拿她当傻子,她活了这么大,爹爹的那些内宅小妾之间勾心斗角的游戏,那些借刀杀人,把人当棋子当工具的事情,见得太多太多了。
从来,都是她高湘把别人当棋子,什么时候,轮得到张居正利用自己来刺探另一个女子的心意
想到张居正看初雪的眼神,高湘心头更是烦躁不已,她抓起一个斗彩成窑茶杯,使劲往墙壁上一摔,只听得哐啷一声,瓷片碎裂,纷纷落在墙角。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守在雅座外的大丫头听见里面声响不对,忙推门进来。
“青云,他们三个,往哪里去了?”
“只见他们出了茶馆,其余奴婢没在意。”青云一边观察自家小姐的神情,一边劝道:“小姐,人人都说咱们家老爷跟着裕王,将来前途无量,府中上门求亲的好人家踏破门槛,你何必——”
说到这里,青云叹息一声,没再往下说,她是高湘自幼一起长大的贴身丫头,两人情若姐妹,说话也就不那么避忌。
高湘似乎没听见青云的话,只怔怔地出神,良久,方道:“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张夫人身边的香儿,是你家的远亲?”
“是的,香儿是奴婢姨夫的侄女儿,咱们小时候,也在一起玩过的,只是不太熟悉。”
高湘轻笑了一声:“再不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