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刘诗雅心中倒也释然了,等到她再度抬起头的时候,齐元恒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神情。
“太子殿下……”刘诗雅有几分犹豫地喊道。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了,那么想必无论是我说什么你都已经听不进去了,我倒也不好阻止你。只是这战场之上向来便凶险无比,你可是真的考虑清楚了?”
齐元恒此时也不再与刘诗雅争论了,只是却还带着几番试探与劝慰的意味问着她道撄。
“你现在还年轻,尚且还有大把时光,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的,难道你愿意将这些时光都当成赌注赌在这九死一生的赌局之中吗?你还有家中老父亲等着侍候,你可是当真不后悔?”
刘诗雅半跪在原地,脸上的神色虽是有几分犹豫,但是脊背却是始终都挺得笔直。
片刻之后,刘诗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眼神之中满是坚定的神色。
“回太子殿下,臣女早已下定决心,此事我早已询问过父亲,他也表示愿意支持我,他虽然是我父亲,但是也同样是大齐的臣子,国家之前无私情,国难当头,自然应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偿”
“只是……诗雅有一事相求太子殿下,还希望殿下能够答应诗雅。”
看着刘诗雅此时一脸严肃的表情,齐元恒心中似乎早已经有了预料,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让他觉得心口有些闷。
“若是此次诗雅不幸战死沙场,无法再回到京都孝顺侍奉父亲膝下,还请殿下能够替我多多关怀家中老父。”
“母亲自我年幼之时便因身患疾病去世,父亲重情,终其一生却始终不愿意再娶,未出阁之前尚且有我陪伴在父亲身边,可现在,诗雅既无法尽孝侍奉父亲晚年安乐,却也不希望父亲晚年孤寂冷清。”
“我知道这个要求听起来很无理,很越矩,但是……这或许是诗雅在世的最后一个请求了吧,诗雅这一辈子未了的遗憾,最放不下的,除了这家国天下繁荣昌盛,就是家中的老父亲了。所以,恳请太子殿下能够替诗雅达成这一个心愿,诗雅对太子殿下感激不尽。”
言罢,刘诗雅伏下了身子,头低低垂着触在冰凉的地面上,神色恭敬却又带着几分倔强与坚定。
齐元恒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自己的刘诗绪带着几分复杂,这个要求,的确是很容易让人为难。
若说私交,她与刘诗雅虽然算不得关系亲厚,但是以他对刘诗雅的欣赏以及对永安侯的敬仰之意,替她关怀照顾永安侯并不算什么不可接受的难事。
但是……刘诗雅如今的身份乃是贤王齐元毅的正妃,那么她身后的刘家势力无论如何都只能站在贤王的一边,虽然永安侯手中无实权,且向来不愿意参与这些党政之争的事情,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说了就算的,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常在河边走,又有几个是真正能够做到不湿鞋的呢?
即便努力想要使自己从其中脱身,但是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有心之人的唇枪舌剑、口舌攻击。
而贤王齐元毅与自己向来不和,两者同深处权力的中心,是两大官僚利益群体党派的直接代表,因此很多时候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很多人。
若是他主动接触永安侯,向永安侯示好的话,那么就势必会引起很多人的猜忌,甚至还会给永安侯老侯爷带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刘诗雅的这一个要求,倒真的是让他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纠结了片刻,齐元恒再度看向刘诗雅,薄唇轻启:“本太子答应你。”
听了齐元恒的话,刘诗雅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一顿颤栗,方才齐元恒所说自称“本太子”,那就说明,他是在用储君的名誉来答应自己,保证这件事。
想到这一层,刘诗雅的身子更是贴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有着很明显的哭腔:“臣女,叩谢太子殿下。”
一滴温热的泪水从一双绪不只是悲戚还是满足,亦或是……最后一场诀别。但是且不论此时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刘诗雅的眼底却始终是一片清明。
“起来吧,既然此事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咱们接下来就来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布局罢。”
齐元恒眸中眼波微动,轻声道。
“臣女领命。”
刘诗雅从地上起身,脸上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神情,只剩下一片沉静。
接下来,刘诗雅和齐元恒两人点灯夜谈,直至月上中天已到深夜的时候两人才商量完对策。
在此之后的许多年齐元恒仍然记得,那时候月色如霜,铺洒着满地,一泻万里银华,那女子清瘦却又倔强的背影,在月色之下显得如此清寂孤独,却又带着别样的美艳清雅,似是与这夜月里的景色融为一体,美成了画。
“你可是真的不后悔?只怕此去以后,或许连这故里都城都成了只能遥指的天涯了。”
身后,齐元恒温和的声音传来,在这冬夜里隐隐不可测,但是细细感受时却又似盛夏的一场风,融化了寒夜的冰冷。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茫茫黄沙,埋葬了多少先烈与是同袍士兵兄弟的鲜血白骨?”
“或许,比起京都之中的勾心斗角,规矩束缚,马革裹尸,血染将袍也是一个好的结局。呵,或许,这便是宿命吧。”
或许,这便是宿命吧。
轻柔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之中,听起来十分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