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京,将夜时分,十二扇门依然忙碌无比。
门里除了专案组还在赶方案,其余人等基本都被派出去执行任务。
天河案与清远镖局案俱是数十年不遇的大案,门里人手吃紧,连实习生都全数披挂上阵。
清远镖局案的刑捕任务终于布置完毕,一众参加任务的特战队小组长们,拖着疲倦的身体去隔壁巷子吃羊杂碎宵夜。
丁力也被众人给硬架着同去喝酒,用烧刀子洗洗身上的血腥气。
白日搏杀了一整天,还牺牲了不少同僚,小组长们在摊子上一坐下来,就把烧刀子当敌人的鲜血来喝,一群人疯了似的大闹宵夜摊。
夜宵摊主见怪不怪,这些开在十二扇门旁边的摊子,桌椅什么的基本三五天一换,反正一应损坏第二天肯定有人来给赔款。
丁力自持在骑营见过数百人同喝大冒险的大场面,出头嚷嚷了两句娘们才喝烧刀子,立马就被特战队汉子拎起来,轮了几圈烧刀子,然后乖乖地跑角落吐了几次,再然后就趴桌子醉得不省人事,被一位好心同事给扶回宿舍。
回到宿舍,好心同事一边艰难地把丁力靠回床铺,帮丁力盖好被子,还体贴地把被子角拉到丁力的脖子边,然后右手指不经意地在丁力鼻子前弹了弹。
少许微黄的粉末,随着手指微弹,准确地落入了丁力的鼻孔内。
做完这些,好心同事站在床边守候了半盏茶时间,确认那药粉已经完全融化到丁力鼻腔里之后,起身离开。
这粉末并不是什么毒药,这些药粉只是能让丁力第二天肠胃不适,全身酸软无力,头脑昏沉,形同宿醉。
这位好心的同事,他并不是谁的人,他是个有底线的好同事,所以他不会做一些伤害同门的过份事情。
所以今晚对丁力做的这些动作。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有人说过丁力抢了他的升职机会,想略微惩戒一下丁力,让丁力拉几天肚子而已,这说辞他选择相信了,又或者是别人摆在眼前的那一大堆银票,让他重拾天真,天真地认为自己还是个在书斋上学的小学童,今晚做的这些只是帮朋友捉弄一下同桌。
所以他在掩门的时候,想起自己明天就能在京郊购置半角宅院,嘴角不禁勾起了半弯微笑,吹起轻快的口哨,去复命领赏。
随着好心同事的脚步渐渐远离,床上本应醉得不醒人事的丁力,嘴角也勾起了半弯笑容,随即忽地坐了起来,双眼炯炯有神,说了句:“天真,在祖宗面前用毒?”,然后悄然开门,一扭身,消失在夜色里。
那说话的声音稍显沙哑低沉,并不是丁力的声音,真正的丁力,在装作去巷尾吐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地调换离开。
真正的丁力,已经来到一条不知名的小巷民宅里,端起了茶碗,一口茶没下肚,浅笑的书生已经悄然坐在他的对面。
丁力连忙放好茶碗,起身,恭敬地深深鞠了一个躬,久久未起身。
书生微笑地安坐,淡然地受了此礼。
丁力直起身后,看着书生清净的眼神,千言万语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手足无处安放似地楞在那里
“坐~~”书生点点下巴,示意丁力先坐下来,声音柔和宁静,让丁力不由自主地全身放松,坐了下来。
“梅……故人,小子丁力,江州人士。”丁力踌躇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你不是江州人。”书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先是自己乐了半天,然后再看着丁力说:“你是金陵人,至于为什么去到江州嘛,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金陵人?故人你认识我父亲?”丁力欣喜地说道,他对父亲完全没有印象,每次问娘亲关于父亲的事情,娘亲都会停下手里的活,歪头想了半天,最后告诉丁力说父亲是个病鬼,死得太早,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你父亲啊,是个有趣的人,你娘亲,更是个非常有趣的人。”说到丁力的父亲,书生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许波澜,仿佛是几滴春雨落入久封的湖面。
“我娘亲哪里有趣了,整天闷沉沉的。”丁力疑惑道。
书生轻轻摇了摇头,沉默一小会,说:“江州林氏不是你的亲娘,她是你的养母而已,她和你的养父……都很值得尊敬。”
林氏不是亲娘?!
丁力如遭雷击,朝夕相处了二十载的母亲,居然不是自己的亲娘?
自从遇到书生后,丁力幻想过无数种关于父亲的可能,却万万没想到,家里的娘亲居然不是亲娘,而听书生的口气,似乎连母亲口中的病鬼父亲,也并不是亲生父亲。
“那……我的父亲母亲到底是谁?”丁力竭力控制情绪,嘴唇微微颤抖地问道。
书生和熙的眼神,终于有了动摇之色,轻轻皱起眉头,把额头撑在桌角,似乎在思考一个很难的问题
这是丁力第一次见他皱眉头。
书生的皱眉,让丁力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丁力不是个愚钝的人,在今晚之前,他对于父亲的幻想,皆是充满欣喜且是乐观的,因为既然书生是父亲的故人,父亲有这么强大的故人,一定也是个了不起的人。
但是今晚自从书生皱眉之后,丁力对于父亲的幻想,悄然发生了改变,故人不好开口说的往事,一定是灰色的,沉重的,或许还伴无法挣开的黑雾。
书生看来是个性情中人,丁力能从他脸上看出不愿意对自己撒谎或者欺瞒的挣扎。
丁力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