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只有两种人会在京城的街道上纵马驰骋。
一是不知死活的世家子弟。这些娇生惯养的家伙飞扬跋扈起来十分嚣张,他们只管狂笑着策马奔腾,根本就不顾旁人的死活。
因此,瑞都街上奔马伤人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官府有时的确会慑于世家的能量而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判个赔钱了事,但也有不少纨绔子弟被依律处理,不仅挨了棍子,还被流放到瘴疠之地去了。
久而久之,除了少数酒后脑子不清楚的,大多数人都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另一种则是信使。
紧急的军情、地方上紧急的公务都要靠信使一路飞马送抵京城。就军报来说,如果是打胜仗的,信使一般会沿路大声喊出来,以夸功的方式来鼓舞民心士气,与百姓共同分享胜利的喜悦。
随着马蹄声渐渐接近,马上骑士有些沙哑的喊声也逐渐清晰可闻:“大捷!敌酋陆冲飞仙谷中伏授首,胡人已陆续退兵!”
什么?
虽然前两天人们也道听途说了一些类似的话,但听到信使如此喊出来的时候,大家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气焰冲天的胡人这就完了?连大汗都被咱干掉了?不可能吧!
不过很快,众人便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若非事实确凿,谁会有胆子谎报如此紧要的军情?
一阵阵欢呼声在城中不同的地方爆发出来并很快连成了一片,将整个京城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当然,邵宁等人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原本精神不振的邵宁忽然仰天长笑,无论身边的差人如何喝止都不曾停下;董小雅则喜极而泣,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极是惹人心疼,连负责看管她的官差都不忍去阻止她。
看到几个人犯的样子,领头的官差叹了口气,阴恻恻地道:“高兴个什么?北方大捷、胡人退兵了……这和你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通敌就是通敌,就算咱大瑞赢了、不用急着拿你们开刀以平民愤了,这一刀也是躲不过去的,别得意洋洋的好像逃出生天了似的。”
邵宁瞥了他一眼,笑道:“官爷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本公子也是大瑞的子民,听闻官军大捷、胡人退走这等好消息,不笑难道还哭么?北胡一退,北边的大好河山就能免遭蹂躏,亿万生灵便解了累卵之危、倒悬之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话音刚落,之前打他的差人就在他背上敲了一记,冷声道:“这等花言巧语还是留到上堂的时候说吧。任你巧舌如簧,大人们自有决断,自作聪明的人总少不了先挨顿板子。嘿,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这样硬气……”
邵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这些被授意要置镜报的人于死地的官差面前说家国情怀或悲天悯人都是白搭,与其多费唇舌还不如闭口不言。
随后,一行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每次有重大消息现世后,更多的小道消息就会不胫而走。心情激动的人们在谈论一些传言的时候也没有了平日的小心翼翼和诸般避讳,是以在路上就能听到一些有趣的说法。
比如,斩获北胡大汗首级的是一位姓曹的年轻百户,而他之所以能立下盖世奇功,是因为镜报的萧大社长在兴阳县城以一群老弱残兵将北胡汗帐拖住了十几天!
虽然这些消息尚未经过证实,但邵宁听了仍旧非常高兴,董小雅的一张俏脸上更是浮上了浓得化不开的笑意。
与两人相比,领头的官差虽然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他心中却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渐渐乱了方寸。
事实上,他早就听到了关于这件事的传言,囚车上的人只是因为身在牢中消息闭塞所以未能第一时间得知而已。
送往京城的正式军报需要一定级别的将领用了印信再派人送出,一个小小的百户肯定是不能越俎代庖的。在双方军队犬牙交错、形势错综复杂的北方,混乱的指挥系统很难及时收到消息,获知此事后也一定需要些时间来探查情况,确认无误后才能做出反应。
由此,军报会比小道消息慢上一些。
三天前听到此事的时候,这位差人是不屑一顾的。他知道镜报的案子牵涉了很多势力,肯定会有人在后面意图搅浑水,所以根本就没把听到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今天的版本明显比之前多了许多细节。萧靖是如何组织兵力守城的、双方鏖战的状况、陆冲为何离开汗帐以至中伏……这些部分都得到了详尽的解说,其可信度貌似还不错。
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就糟糕了!
就在这时,有几个路人认出了邵宁。虽然有官差在的时候没人敢上前打招呼,但他们还是指着囚车窃窃私语起来:
“那不是邵公子吗,他今天又要过堂了?还是因为通敌的事?”
“可不是吗。哎,你看看,好好的人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造孽啊!我早就说过了,报社上上下下都是好人,怎么可能和胡人勾结?就算萧社长和那个陆珊珊有些不清不楚,那也是人家两情相悦,这些睁着眼说瞎话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他们自己难道就没有诗酒fēng_liú、红袖添香的时候了?”
“兄长慎言!哎,这等事就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只是难为了萧社长,他在前方浴血奋战,结果却被人说成了这个样子,连手下的人都快保不住了……走吧走吧,既然已经有消息了,官府应该不会冤枉了邵公子他们。那几个官差看着不是好相与的,咱就别跟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