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瘦汉子心中一沉。
他忽然想起一段坊间传言。当年聂家豪富,乃是城中一顶一的大户,聂氏夫妇意外身亡,留下大量金银财宝、田产宅院,引来宗族的觊觎。他们欺负聂猛年幼,巧取豪夺,慢慢地竟将聂家偌大一座金山给搬了个空,这还不算完,最后甚至盯上聂家仅剩的祖宅,想要将其霸占。
这些陈年旧事,当时县城里的人大都耳闻目睹。人们本以为,胳膊拗不过大腿,一个小小的孩童,怎么可能跟那些老奸巨猾的宗亲长辈抗衡?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人赶到陋巷破庙,最终流落街头,饥寒而死。
可是人们没有想到,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谋夺聂家财产最多,亦是想要霸占聂家祖宅的那位老同宗,连同他的几个成年子侄,竟被人尽数杀死,家中只剩妇孺,财物也多有失窃。官府草草查验,称系强盗所为,不了了之。
有传言说,当晚曾有人亲眼看见聂猛手持利刃在事发现场附近出现过。
这个传言最终没有被证实,但是从那之后,再没有任何人敢打聂家孤儿的主意,聂猛也渐渐开始显露他过人的身手,行事越来越高调,为人睚眦必报,甚至往往得寸进尺,对得罪他的人赶尽杀绝,成为县城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霸王。
如今看来,当年的传言不假。
看聂猛出手的狠辣果决就能知道,他不仅杀过人,还不止一个,俨然已是此中老手。
这一千两赏格,不太好赚。
硬拼,有胜算,但必然是惨胜,今天带来的精锐怕要折损殆尽,纵能杀死聂猛,青龙帮也必然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不能强杀,必须另外设法。
“聂蛮子,你项上人头权且寄下,我们青龙帮定报此仇,咱们来日方长!撤——”
黑瘦汉子一声令下,青龙帮众如遇大赦,急急收拾了尸首,把伤者抬到马上,一阵风似的退去。
聂猛默默地看着,并不阻拦,等他们退出树林,这才从树上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并不继续前行,而是拨转了马头。
“全看你的了。”他俯下身,轻抚枣红马的脖颈。
似是感应到主人的心思,枣红马人立而起,仰天打了个响鼻,四蹄如飞,向着来路飞奔而去。
青龙帮众没跑出一里地,便听到身后马蹄响。
回头一看,见聂猛拍马提刀赶来。
“不好,这厮要赶尽杀绝!”
“快退!”
众人大惊失色,一个个猛催马力,没命奔逃。
“大家不要怕,都给我停下,我们兄弟与他决个生死!”黑瘦汉子勒马大喊。他现在很后悔,低估了聂猛的狠辣,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拼命。
可是如今,众人早没了搏命的勇气。
刚才在林中小径,若是聂猛要赶尽杀绝,众人都还没来得及上马,逃生不及,只能拼命,谁生谁死还不好说,现在一个个都骑在马上,谁还肯停下来跟杀神般的聂蛮子搏命?
除了几个素日里最忠心的,其余帮众根本不理会帮主的命令,不仅如此,还干脆把死伤的同伴从马上抛下,好逃得更快。
黑瘦汉子见了,气得破口大骂。
聂猛却已经催马赶到近前,大喝一声,钢刀掠起一片寒光,自下而上撩向黑瘦汉子。
黑瘦汉子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对精钢短匕,试图架住钢刀。他手上这对匕首,有三十年的火候,而且还喂了竹叶青的剧毒,只要擦破点皮,神仙无救。聂猛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仗着猛力杀了几个人,想要跟他这样的老江湖斗,还嫩点!黑瘦汉子已经想好后招,只要架住聂猛这一击,顷刻便叫他知道江湖上的手段。
双方武器甫一交接,他便暗道一声不妙,聂猛的刀,势大力沉,远超他的预计,只听一声惨呼,两柄短匕脱手飞出,黑瘦汉子前胸出现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痕,登时鲜血喷溅,肠断肚流,从马上跌落下来,再无声息。
眼见帮主一招便死在聂蛮子的刀下,原本几个停下来打算围攻聂猛的青龙帮众再无斗志,转头便逃,可没逃出多远,就被聂猛赶上,一刀一个,尽数斩杀。
一时之间,官道上死者连绵,鲜血涂地,不少行人见了这般景象,一个个吓得瞠目结舌,慌忙躲避不迭。
聂猛有意要叫仇家见识自己的手段,杀人之后,并不急于离开,而是纵马在官道上徐徐而行,浑身浴血,有如修罗,大声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些强人手持利刃,公然劫掠行人,谋财害命,因此被我尽数诛杀,大家不要惊慌,好教大家知道,杀人者,阳城聂猛。”
他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事,不消半日,就会传遍县城。
如此一来,谁要再想赚这份赏金,就得好好掂量一番。
至于醉月楼……
聂猛脸上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