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呜咽如泣,穿过残破的古城。黄沙漫天,诸岳古城笼罩在一片昏黄的沙尘中,模糊了苍凉破败的残垣。
姬莫妄坐在马上,将斗篷拉低了些,挡住半张脸,柔声问倒坐在他身前的抒悠:“可有不适?”
风声掩盖住他说话的声音,抒悠没有听清,全部心神都被神识探到的血腥场面揪住。
姬莫妄若有所觉,一抖马缰向前而去。
血腥气浓烈得连风沙都无法挡住,姬莫妄薄薄的唇瞬间抿成一条线。
抒悠想扭头,却被他按住了脑袋,沉声道:“莫看。”
其实他是多此一举,抒悠比他更早“看”到了这惨烈的一幕。
二十多颗脑袋,整整齐齐地码作一堆小山形,旁边,横七竖八的尸体血肉模糊,倒了一片,浓得发黑的鲜血流了一地,将松软的沙都粘结起来。
看尸体的服饰,正是姬莫妄的手下。
一段风化了一半的断墙后忽然传来痛苦的□□声,姬莫忘抓住缰绳的手微微一紧,策马向声音来处而去。
断墙后,风沙被阻,墙根下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枯瘦男子,四肢软绵绵地瘫痪在地,竟是都已被硬生生折断。
张勇!赫然是带队的张勇。
张勇看到他们,黯淡无光的眼神现出焦灼之色,嘴唇蠕动了下。
姬莫妄面上温和的表情褪得干干净净,这一瞬间,他与昔日的风之遥竟仿佛完全重合,颜如冰雪,眸似寒霜。
他解下斗篷,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张勇身边。
“谁干的?”他问,语气听似平和,却连抒悠都听出隐藏其中的戾气。
张勇挣扎了下,终于喊出声音来:“大人,小心!”
一道刀光倏忽而来,直奔姬莫妄后颈。
姬莫妄冷笑一声,手腕一翻,腰间软剑出鞘,瞬间抖得笔直,“叮”一声,恰恰挡个正着。
刀光如练,刀刀刁钻阴毒,毫不容情;软剑剑法却更变化万端,时而如灵蛇夭矫,时而如霹雳雷霆,看似随手一指,却妙到毫巅,往往迫得对方不得不变招。
抒悠看得眼花缭乱,才知武技之玄妙,竟至于此!以她三脚猫的功夫,若没有灵力的加成,只怕在这两人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
修真者只追求法力的碾压,法术的威力,并不讲究人本身出手的技巧。即使剑术强如昔日的风之遥,今世的清涟夫人,也是靠力量、速度的碾压,以及人剑合一的和谐。
可是,若力量、速度不如人,便要甘心认输吗?
眼前的争斗仿佛给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以弱胜强并不是不可能,她昔日能胜法力胜于她的张娘子不也正是如此吗?
力不足,以技补之,以巧补之,更好的眼光,更准确的判断,更有效的攻击,一点点叠加,终能将致胜的天平向己倾斜。
抒悠看向与姬莫妄争斗的另一方。那是一个身材高大得惊人,虬髯满面的汉子,三十余岁的样子,隆鼻深目,一身灰黄色的劲装。□□在外的双臂肌肉贲张,钢刀舞动间,肩膀与手臂相连部位,苍鹰图案的刺青隐隐闪现。
忽地一声格外清亮的金铁交鸣之声,虬髯汉子向后跳出几步,轻佻地打了个唿哨:“早就听说妄沙城来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城主,今日一见,幸甚幸甚。”
姬莫妄神色平静,淡淡接口道:“早听闻戾鹰王大名,闻名不如见面。”
来人竟是这群盗贼的匪首戾鹰王。
戾鹰王纵声而笑:“小子,好手段!竟能从昌王那里得到连珠弩,葬送老子这么多兄弟。老子这回认栽。不过老子也不亏了,好歹拉了这么多人陪葬。”
笑声粗嘎,如砂砾刮过地面,分外刺耳。
姬莫妄脸色一沉,漂亮的星眸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微微笑出:“戾鹰王,你且先担心自己吧。”
他们后方,已经清理完盗贼的“商人”们围了上来,虎视眈眈。
戾鹰王扫过一眼,若无其事地甩了甩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几个月,红狼、不归涧、独眼彪几部都在无声无息间被人剿灭,一个活口都没留,是不是你干的?”
姬莫妄温文尔雅地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你可以去黄泉路问他们。”手中软剑骤然挥出。
戾鹰王挥刀拦住,痞痞地乜了远远坐在马上的抒悠一眼:“小子,斩尽杀绝可不是好习惯,吓着人家小姑娘怎么办?”
就在说话的工夫,刀剑相交,已叮叮当当响了七八下。
姬莫妄神色一变,手中剑气如虹,高声下令道:“护住晏姑娘!”
可惜已来不及。戾鹰王虚晃一刀,左手扬起,三枚袖箭蓦地向倒在地上的张勇飞去,自己却一个转身向抒悠扑去,长声笑道:“乳臭小儿,你要救谁?”
他这是明晃晃的阳谋,其余人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只有姬莫妄。然而在这种形势下,姬莫妄救得了张勇就救不了抒悠,要救抒悠张勇就会丧命。
选择只有一瞬时间,姬莫妄眼神沉郁,不及多想,挥剑劈落飞向张勇的袖箭。
戾鹰王已落到抒悠身后,坐在马上,一手扼住抒悠的咽喉。
“戾鹰王,你这是做什么?她不过是我路上救的一个小姑娘。”姬莫妄晚了一步,站定脚步,徐徐而道。
“是吗?”戾鹰王挑了挑一边眉毛,笑得不怀好意,“就算她只是你随手救的好了,现在我要你放我离开,不然我就杀了她,你放不放?”
姬莫妄默然。戾鹰王能做到一方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