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细雨飘飞,北邙山上烟草萋迷,漫山飞满了纸钱,真有一种风物萧索之凄凉感。
附近有人在呜呜啼啼,众人没当回事,毕竟这北邙山历来是块风水宝地,葬在此地的人不计其数。
近了,嫣莞方瞧见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在李煜坟前哭之甚哀。她蹙了蹙眉,与李仲寓对视了一眼,问道:“他是何人?”
李仲寓皱眉道:“我识得他,故吏张佖。”
“没料到他来得比我们都早。”嫣莞迈开步子走了上去,欲上前慰问一番,身后的人匆忙跟上。
张佖注意到有人来了,便停下哭泣声,转头望去。
张佖本就认识李仲寓,当年北上之时,亦是见过嫣莞的,这会儿见他们来了,恭谨道:“你们也来了。”
嫣莞道:“今日是清明节,我们亦是来祭拜哥哥的,没料到张大人来得比我们都早。”
张佖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痛哭流涕道:“后主为人仁善,我感念这么多年来的君臣之情,往后每一年清明,我都誓要亲拜其墓。”
看着张佖这番哀痛欲绝的样子,以及他说出的这番话着实让人凄然,嫣莞有些难过地安慰道:“张大人有这份心,哥哥在天之灵一定会觉得很欣慰的。不过死者长已矣,我们活着的人别太难过了,哭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是。”张佖抹了抹泪水。
接着,李仲寓让仆人将祭品摆在李煜的坟前,又燃起了白烛、纸钱。
风大了,纸钱随风飘起,白烛的火焰摇得猛烈,而三人都并无避风离去之意。
嫣莞跪在那儿,缓缓将纸钱投入火中,又凝望着墓碑,小声道:“哥哥,你离开我们有好几个月了……”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哽咽了,“你曾祝愿我一生幸福美好,我会过得好的,也愿哥哥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安好。”
张佖与李仲寓跪在一旁,也烧着纸钱,也流着泪,三人在风中哀泣了好久好久。
分别前,张佖望着二人,关切道:“不知你们如今一切可安好?若有什么难处,我若能帮得上忙,决不推辞。”
李仲寓想了想,道:“一切安好。”
张佖又说道:“若是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
嫣莞不由打心底感慨,此人倒真是个善心人啊!便微笑道:“张大人,能有你这样一个旧臣,哥哥在天之灵,一定会觉得很开心的,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来找我们。”
张佖低下头笑了笑,继而又与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分别了。
山林寒绿,松柏苍郁。洛阳城里的风光格外秀丽,草色芊芊的山间小道上有微风拂来,马蹄轻踏在清明时节的纷纷细雨中,渐行渐远。
回到京城后,又是一段苦闷的时光,真不知道洛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嫣莞闲来无事,只能每日翻翻诗书打发时间了,盼着盼着,直至五月终于传来了消息,宋军攻克了位于北方的汉国。
至此,自唐末以来兵戈不息的五代十国正式结束,统一大业已经完成。
然而,赵光义却决定乘胜取回北汉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这一战又打了好几个月,前线地区战火纷飞,战争十分激烈。由于围攻北汉数月,军士已经疲乏,这一次宋军大败。
直至八月,赵光义才带领宋军回到京城。
有一日,女眷们聚在一屋习女红,顺便谈及近来发生的事情,气氛有些肃然。
“哎,你们听说了吗?江州的几个将领据城不降,宋军屠城了呢!”
“听说了,江南诸城皆归顺,只有那江州不肯投降。”
“现世动荡,如今家国沦丧,我们这些亡国女眷也就图个平安而已,但愿谁都莫要出什么意外。”
“……”
“……”
嫣莞坐在一旁打着瞌睡,清醒之时见女眷们依旧在谈天说地,想了一想,插上一句道:“姐姐们,六哥的生日快要到了,你们准备什么礼物没有?”
女眷们相互看了几眼,好一会儿也没人开口,许是没什么准备吧!
黄氏道:“如今可不比过去,你六哥吩咐过了,别破费了。”
窅娘道:“是啊!我们为他庆生,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嫣莞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嗯,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弹弹琴、唱唱歌、跳跳舞,热闹热闹。今天晚上我就住在这儿,我们仔细商谈一下怎么给哥哥庆生。”
女眷们听了,纷纷欢笑起来,道:“好啊!好啊!”
李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女眷们发现了,纷纷安静下来,气氛重新变得肃然。
嫣莞将目光转向他,浅笑盈盈,甜甜地唤了一声:“哥哥!”
李煜望着她,温和道:“别总是往这儿跑,安心待在夫家,才好早日给夫家添丁,今天晚上就给我回去。”
他说着这话,眼底却不自觉浮起了浓浓的悲伤,他又何尝不想留她多住些日子?可是他认为她唯有远离了他,远离了此地,方能过得自在快乐。
嫣莞撇了撇嘴,站起身走至他身边,撒娇道:“哥哥,我夫君公事繁忙,常常夜不归宿,我独守空房的,多寂寞啊!”
李煜思忖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吧!不过你夫君若是在家,你就必须回去。”
“是。”嫣莞心头大喜,闲了就与女眷们一起弹弹琴、唱唱歌、跳跳舞,十分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