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能听,有些话不能,这是每一位经验丰富的空乘应该懂得的道理。于谦雇来的空乘虽貌美年轻,但都接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在两人的谈话刚开始时便自觉地让出空间,走到驾驶舱告知驾驶员可以起飞。
当杨小千说出“对抗人民,死路一条”这句宣言时,湾流g150在跑道上起飞的噪音及时出现,为于谦提供了一段不那么尴尬的合理沉默期。
噪音没有维持太久,湾流起降和拉升的速度很快,比之普通的民航客机,巡航高度至少要高两千米,所以只有最初一段时间有细微颠簸,升上平流层后便像坐轿子一般平稳。
“我认为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有一点疑虑。”于谦的语调像高空中翱翔的湾流一样平稳,看来几分钟的思考已让他抛开非理性的情绪,回归冷静,这才是一位议长该有的样子。
“不妨一起讨论。”杨小千笑道。
“在我们最初的预想中,觉醒者能理所当然成为特权阶级,并非因为超能力这一无法掌控的天生因素,而是因为觉醒者将在未来应对危机的无数战役中为人类做出普通人无法做出的贡献,所以修正法案在觉醒者对普通人使用超能力为自己牟利上的定性变得更加严重,惩罚也更加严厉。”于谦忽然停顿,自嘲地笑了下,“我的表述很不清晰,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你有时讲到正题之前会说一大堆废话,大概是用来拖延时间,组织语言,同时抢占发言机会。”
杨小千不置可否:“现在有的是时间,你想好再说。”
“我的意思是,觉醒者做出贡献,和觉醒者享受特权,这两者是有直接因果关系的,假如觉醒者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并享用自身特权,那么多少会对觉醒者的战斗积极性产生负面影响。”于谦指着自己说道,“还有一个问题,现在站在议会金字塔顶尖的有三个人,我,你,刘远舟。刘远舟不必多说,无亲无故无欲无惧,我看完全成了为国家为人民无私奉献一切的工作机器。你呢,似乎也在往这方面发展,并不怎么重视个人享受,虽说你那部远江一号堪称奢华,但并非你的本意,你大部分时间还是用在工作上,我听说南都总部很多人都支撑不住,宁愿降级也想调走……那你想想,要是我也像你们一样,严格自律,那会怎样?”
“就像你刚才说的,上行下效,要是我们仨都成了不知享受的工作狂,下面的人,即便手里拿着大笔大笔的合法收入,又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使用呢?长此以往,还是会出问题的。”于谦晃着空荡荡的酒杯,叹道,“谢谢你今天给我提醒,但是贪腐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治人如治水,堵不如疏,这事儿还是从长计议吧。”
杨小千欲言又止,于谦看出了杨小千要说些什么,苦笑着点头:“是是是,上次你说过要注意觉醒者的思想教育,要研究切合实际且强而有力的思想理论,我已经开始做了,只是这件事情不能假以他人之手,所以进展比较缓慢。以后我也会注意我的个人生活作风,孙一鸣的事情我一样会管,但是整个议会我可管不下来,你这个议鞭有义务分担我的压力。”
“狗屁不通。”杨小千笑骂道,“本来还觉得你能反向思考意识到另一个方面的问题,很不错,没想到你还想着把皮球踢给我。不行不行,我已经挑了教改的担子,实在没那个精力。”
“你没精力,可以让你手下人来嘛,我听说蒋同光已经递交辞职申请,打算让贤给颜望野了?”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这申请我还没批准,知情的人不超过十个,说吧,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内鬼是谁?”
“哼,明知故问。”于谦横了杨小千一眼,以商量的语气问道,“蒋同光是为许乐在马拉维的事情辞职吧?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的辞职申请?批准还是驳回?”
“一方面调查小组确实要负责任,不管里面有没有十九局故意作梗的因素,调查小组事先没能及时预知情况,事后没能及时止损,总是要推个人出来挨骂的。另一方面蒋同光也是惜才让贤,保住颜望野继任,能给他提供一个非常可靠的长期资源,也能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一个识大体的人,又为我立下过汗马功劳,我想还是先留住他吧,颜望野呢,年轻了些,我不是说他年龄不够啊,我是觉得他在会议上锋芒毕露的表现很容易得罪其他人,换了别的部门无所谓,做蒋同光的副手也无所谓,但调查小组组长这个位置很特殊,处于权力平衡最微妙的那个点,让颜望野上去,恐怕……”
“别想那么多了,当年我们不也就是个草台班子搭台唱戏,一样走到了今天,不给他一次机会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给你惊喜。”于谦大手一挥,替杨小千做了决定,“你就批准蒋同光的申请吧,我给他另外做安排,现在有觉醒者法庭,也有觉醒者警察的雏形,还缺一个觉醒者检察院,我看拿蒋同光来顶缸就挺不错。”
杨小千哭笑不得:“你这是给他升官了?那按你的意思,他犯了错,你还要给他升职?这是什么道理?再说,你让他组建检察院,他总不能当光杆司令,肯定要拉走一批得意门生,你这分明是要放我远救会的血啊。还有,蒋同光去做检察院,颜望野负责调查小组,他们俩要是搞起一个派系,那还了得?”
“这叫什么话,难道我不是远救会的副会长,你不是议会的议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