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s市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步出机场,夜风袭来,时昱摸了摸乔俏微凉的手,几不可见地皱眉:“先把大衣披上,别又感冒了,本来身体抵抗力就不好,可千万别再吹冷风。”
“知道了,我过会儿就穿,你先走吧。”乔俏拍拍他的手背,应道。
时昱凝视了她许久,踌躇再三还是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过去吗?”
乔俏摇摇头,眸光低垂:“不必了,我又不是他们家的人。”她扯开嘴角笑了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真实的笑意,“无论对我还是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陌生人,没有必要见面。”
时昱看着她都这时候了还要假装刀枪不入,顿时就是一阵气急,转身在行李箱里翻出外套替她披上,又细心地勾出她脖颈与衣服间的头发。等长卷发被他梳理得服服帖帖时,气也消了大半,时昱微抬了手,用指背轻抚着她光滑细腻的脸颊:“没关系的,在我面前你不用坚强,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我都纵容你。”
唇边的弧度一点点敛起,乔俏皱了皱鼻子,瓮声瓮气地抱怨:“你还走不走啊?旁边有好几个妹子偷偷拿手机拍你呢,再摸下去,你晚上估计就上微博热门了。”
别人家男朋友什么的……
时昱张了张口要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却再次响起来,他瞥了一眼来电人,只得将话咽了回去,克制地吻了吻乔俏的额头:“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发短信也行,洗过澡就早点休息,别忘了热杯牛奶。”
“我记着呢,你快走吧。”乔俏佯装不耐烦地摆摆手。
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时昱最后捏了捏她的手,滑动接通:“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看着时昱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乔俏终究是再也无法维持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站在人声鼎沸的机场门口,茫然无措得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
周围不断有来去匆匆的旅客从她身边经过,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蹦蹦跳跳地撞到了她,温婉的母亲连忙走过来道歉,拉着小女孩不失宠溺地训斥:“让你跟在妈妈身边,你还四处乱跑,看现在把姐姐撞到了吧,还不和姐姐道歉?”
小女孩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乖巧地抱着手中的奶茶说道:“姐姐,对不起。”
“没关系。”乔俏勉强温和地笑笑,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
之后是怎么回的家里,乔俏也记不太清了,脑子里浑浑噩噩思绪纷乱,一下子回到七八岁时她趴在父亲背上雨里艰难前行的场景,一下子是刚来全然陌生的s市时惶惶不安的自己,二十年光阴悄然离去,没想到最后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个无父无母,真正的孤儿。
房间静谧无声,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小灯,从后方斜斜地照了过来,将乔俏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立在窗台边,目光没有焦点地投放在隔壁单元楼透着亮光的房间,回忆的旧阀门被打开,陈年往事如同电影胶片一帧帧从眼前掠过。
眼圈泛红,她却仰着头不让泪水溢出,对自己还会因为那个人的离去而难过感到十分痛恨。
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时昱给她发了条微信,说是今晚不过来了,让她早点休息。
乔俏和他简单说了几句,盯着对话框出神数秒,直到手机一闪陷入黑屏,才眼睛一眨,斟酌着语句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sy:“不怎么好,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知道消息后一晚上水米未进,kevin又太小,我离开的时候还在哭。”
kevin……
乔俏想起那个爱哭敏感的小正太,心不由得一疼。敲敲打打写了几段话,又觉得不太合适,最后只交代时昱多照看点陈述。
乔俏长探出一口气,将头轻轻抵在玻璃窗上,额头触及一片冰凉,烦躁不安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夜渐渐深了,乔俏将窗帘一拉,隔开了外界不相关的他人温暖,静立半晌,露出了清淡的笑容,薄凉得没有温度。
*
时、陈、宋三家是多年世交,当初陈思悠愧对父母远走英国,陈老爷子气得心脏病发,从此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久而久之,陈思悠这个名字就成了三家人口中的禁忌词,生怕不小心让陈老爷子听见,又被气得进医院。
后来陈思悠领着个高大帅气的英国男人回家,在门口跪了几小时才进的家门,日子也将就着过了下去。时女士偶尔会过去陪陈家二老话家常,见过陈思悠几面,再过一年,听陈老夫人说是在这里待不下去,又回英国了。之后几年,逢年过节陈思悠才带着外籍老公和混血儿子回来一趟,时女士瞧着这人一年比一年忧郁,有心宽慰她几句,谁知她招呼完自家亲戚,过去一看,人又走了。
如今陈思悠过世,两位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不能料理后事,作为唯一一个还在s市的小辈,时昱当然是能帮衬的地方就多帮衬几分。
忙完葬礼已经是三天后,时昱担心乔俏一个人闷不做声地躲起来自己难过,一得空就火烧火燎地往那边赶,时女士遇见几次后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至于这么藏着掖着怕我知道吗?都这么久了也不带回来看看,我是会吃了她还是怎么?”时女士越说越觉得委屈,“我看你这几个月直往外面跑,担心你还没把人家追到手,也不敢问你什么情况。可清明节你都跟着人家回老家了,你还不准备把她带回来我见一面嘛?”
时昱听她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