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慕若兰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七年前那个血腥杀戮的夜,高大英勇的少年浑身浴血,护着她和娘亲逃出皇宫,在宫门处遭禁卫军截杀,少年以一敌百,长剑尽染血红,赤红着眼犹如地狱修罗,地上堆满了尸体,见久战不下,禁卫军调来了弓箭手要射杀他们,此时宫外接应的人马到来,少年将她们推出宫门,为拖延禁卫军为她们争取逃脱的时间,他关上宫门以身为盾挡下那密集的箭雨。
她窝在娘亲的怀里,耳边是箭矢破空声,贯穿肌肉的撕裂声,她把脑袋埋在娘亲胸口,八岁的小人儿已能明白那护着她们的大哥哥必死无疑。
但此时此刻,一颗圆润硕大的夜明珠照亮整座军帐,记忆中的那张脸褪去年少青嫩,历经岁月洗礼,已然长成健壮成熟的伟岸青年。
踏进帐里,慕若兰还想走近些看个清楚,但身旁的士兵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继续上前。
她听不见那押她进帐的士兵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双眼从桌上铺展的地图转到她的身上,目光相触的瞬间,她差点喊出他的名字。
流风……
然而触及他那锐利冷漠的眼神时,那几欲脱口而出的轻唤刹那哽在喉咙里。
在他的注视下垂眸,敛去眼中迸放的异彩,慕若兰心思骤转,他可能是流风吗?她亲眼看见宫门在他身后合上,然后弓箭手放箭,那么多只眼睛,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可若不是他,怎会如此相像,是易容吗?为何要易容成流风的脸?
七年过去了,她已长成清丽摇曳的少女,再不是八岁的肉肉小包子。就算他是流风,认不出她也不奇怪。
“谁派你们来的?”他从桌边站起来,几步踱至慕若兰面前,抬手挥退押着她的小兵,完全不认为这样娇弱的少女会有多大的威胁。
慕若兰抬头看他,“你是什么身份?我只和这里的最高统领说话。”
他凝视她,片刻后忽然说,“流风。”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我叫流风,是这支队伍的指挥使。”
流风的声音低沉粗噶,有种风霜磨砺过的成熟黯哑,然而慕若兰在听他坦然道出名字时,她有种瞬间被雷劈了的感觉。
已经认定死了七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能面不改色如此镇定的打量他,她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流风,暗翼流风!
暗翼与流风是慕若兰的父亲凤玄骁收养的战争遗孤,自幼养在身边,教他们习字练武,带他们上战场亲身传授调兵遣将,用兵之道,待他们十五岁时编入飞鹰十九骑,从此刀口舔血,专门执行暗杀收集情报此类隐秘行动,是凤玄骁麾下最精炼勇猛的一支铁骑。
当年先皇暴毙,大皇子李佑假传遗诏召凤玄骁回圣京城,欲将他围杀在皇宫里,便是这支十九人的飞鹰铁骑以命相拼,以血肉之躯搏杀五千禁卫军,在近乎圈杀的境况下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拼死将凤夫人母女营救出宫,而除了在宫外接应的暗翼之外,其余十八人尽数被绞杀宫内,凤玄骁与太子李谨双双葬身火海。
回忆纷至沓来,慕若兰抿着嘴唇,冲动的想,流风能在禁卫军的弓箭下不死,那死不见尸的父亲和大哥是否也能侥幸逃脱?
“怎么不说话?”
下颚忽然被捏住,逼近的男性气息迫使她收敛思绪,目光聚焦迎视那双深黑的眼睛。
“一行三人,你为何单单见我?”她可不认为他认出了自己,同时又庆幸他先见的人是她,否则让他见到暗翼的话……
他松开手,看着那雪白的下巴浮现一抹粉红,“你走在中间,那领头的男人眼里只有你。”
所以他的意思是三人中她明显是最重要的那个?
眼珠一转,慕若兰得意地笑道,“看来我们的伪装很成功,连指挥使大人都以为我是主要人物。”
“嗯?”剑眉一挑,一副洗耳恭听之势。
慕若兰清清嗓子,“我是端木小姐的侍女,但其实我是她的保镖,伪装成丫鬟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平阳侯府的处境想必指挥使大人很清楚,侯爷被多方人马监视,已经折了几个暗卫,侯爷只得让端木小姐冒险孤身出城,适才与我同行的两人,男的是车夫,女的便是端木小姐。”
端详她冷静自若的脸,“我如何能信你?”
慕若兰掏出端木晴给她的那块令牌,递到他面前,“指挥使大人若不信,可将端木小姐请过来,一问便知。”
流风接过令牌,前后翻转看了两眼便交给手下,吩咐他们将抓到的另外一名女子带到帐里来。
等候的时间里,两人静对无言。
很快,脸色苍白的端木晴步履踉跄着来了,自中毒后大失血,她的身子便一直好不利索,今日一番奔波,她倍感疲倦,被抓住后关在漆黑的帐篷里,吓得她以为要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然而看见慕若兰在此,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冲过去,“慕姑娘,你在这里,太好了,你快跟他们解释清楚,我是平阳候的女儿,不是奸细……”
慕若兰翻个白眼,安抚道,“别担心,没事的。”她看向流风,“端木小姐吓坏了,指挥使大人可否安排个舒适的帐篷给她歇息,她身子不好。”
流风点头唤来手下吩咐了几句,待端木晴离开后,他挥退帐里所有的士兵和随从。
慕若兰挑着秀丽的眉眼,“你见过端木小姐?”这么轻易就相信她们?
“三年前睿王陪王妃归宁之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