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出竹林,来到后湖岸边,湖水并未解冻,一眼望去整个湖面平滑如镜,宛如一块巨大的玉石镶嵌。弘历试着上脚踩了踩,往年隆冬季节,他都会在冻得结实的冰面上滑冰床,他一直想带着她滑一次,可惜脚才踩上去,冰面上立刻就绽出无数裂纹,看来,只有等明年再滑了。
零泪倒是无心于此,她左右看看,见附近并没有人能偷听到,就脱口问出好几次欲问出口的话,“我流落在外面的这段时间曾听说,准格尔部叛乱因咱们大清朝有内应相助,这是真的吗?”
“哦,你也听说了”,他从冰面上小心地走回岸边,朝她点头道,“确实如此,大名府通判柳慈安上了一道折子,弹劾知府李怀章,证据确凿,皇阿玛已经判了他斩立决。”
“那后来呢?”她接着问道。
“后来,皇阿玛就让柳慈安顶了李怀章的位子,做了大名府的知府”,他走到她身前,牵起她的手,“呀,这么冷,我给你捂捂吧”,说着,他就双手拢起,把她的手护在掌心里,向里面吹了口热气。
她又问了句,“再后来呢?”
他一愣,奇怪地抬头看着她,笑道,“你好像对这事很感兴趣,什么时候你也关心起国家大事来了。”
她一时无语回答,其实,她真正想要知道的是十四爷有没有被查出来,还有陈夫人被十四爷关在了哪里。只是,这些话,她不好直接开口问他,眼睛一转,道,“我才没闲工夫关心这些呢,只是打仗这事必定关乎数千条人命,而像李怀章那样勾结外贼残害自己同胞的混蛋,杀他一千一万次也抵不回那些士兵的性命。”
弘历下意识地掬紧她的手,眉梢黯然,却依旧有浅浅的柔光,“我明白了,你是怕将来万一有一天傅恒上了战场,会因为李怀章这样的人,而丢了性命。你也对他太没信心了,富察家世代出身行伍,想他祖上当年就跟着太祖皇帝东征西讨,建功赫赫。富察家的荣誉都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而在这一代人里,家族荣誉只有靠傅恒延续,他必须担起自己肩上的责任。”
她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傅恒要承担这么多,那当初他选择放弃一切和她走时,岂不是会要成为富察家的不肖子孙?原来,他为了她,付出的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她沉默了许久,他既然可以为她牺牲许多,她又未尝不可以呢。既然那个和他逍遥四海的梦注定无法实现了,那么,她就决定死心塌地留在这里,陪着他一同经历那些历史上的风风雨雨。
但首先,她需要先找到陈夫人还有婉瑶,保不住允禵会利用她们母女来逼她就范,一旦她的身份拆穿,别说能继续留在傅恒身边,连她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
“你想什么呢?”他一拍她的肩,关切道。
她抬眸盈盈一笑,“我在想,出来溜达这么一会儿,我突然有点饿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他笑着敲了下她的额头,“你还真是个小馋猫,稍微好受点,就想着吃东西。”
“那当然了”,她扬了扬眉毛,“不吃饱喝足了,哪有力气给人家当使唤丫头啊。”
他啧啧摇头道,“由皇阿玛亲自教导,那是多大的福分啊,怎么从你口里说出来,好像成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本来就是嘛”,她小嘴撅着,伴君如伴虎,虽然雍正疼她,但她也是随时提着脑袋,谁知道允禵那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响呢。
回到竹子院,秋浓早早就等候在里面,见他俩回来了,立刻笑着迎上来,“娘娘也惦记着格格会宿醉起来不舒服,没想到,还是没有四阿哥快,听说,一大早上就来了,还陪着格格到外面遛弯,果然是兄妹情深呢。”
零泪嘴角抽动了一下,兄妹情深?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她勉强笑了笑,问,“秋姑姑来是……”
“娘娘说,怕你起来不舒服,中午就别过去了,晚上要是好点了,再过去用晚膳”,说着,挥了挥手,随她而来的几个宫女将早已放在桌上的朱漆食盒打开,里面俱是些清淡的菜式,“娘娘让御膳房已经做好了午膳,格格中午就不用再开火了,格格出门在外这段时间,身体肯定虚亏得厉害,不宜一下子吃太多油腻的东西,来日方长,咱们慢慢补回来。”
零泪眉梢微动,笑容里多了几丝被触动的温暖,恐怕只有亲生的母亲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想到将来有一日熹妃可能会知道真相,她心里就会觉得害怕,她怕看到熹妃失望的眼神,尤其是眼中还带着深深的恨意。为此,她更要尽快找到陈夫人。
“得了,娘娘的话和吃食,我也都带到了,就不妨碍你们用膳了”,秋浓微笑地福了福身,带着宫女们离去了。
只是,出了竹子院的大门,秋浓的神情却突变,面色沉沉,一路无语地回到天地一家春。向熹妃复完命后,她犹豫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道,“奴婢瞧四阿哥和格格走得是不是太近了?”
熹妃正坐在软榻上品茶,听她这么说,不由放下茶碗,奇怪地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兄妹二人走得近不是很好嘛。”
“好是好,就是太亲密了些,尤其是四阿哥,对格格,比对福晋还要上心,这样……会不会惹来闲言碎语呢”,秋浓微一踌躇,干脆把她最担心的事说出来,“毕竟他们不只是干亲的关系啊,奴婢是怕万一……”
熹妃一抬手,打断她道,“别说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