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躺在软榻上一直哎呀叫个不停,太医半蹲在榻旁,皱着眉头,仔细为他查看着伤情。熹妃见太医神情凝重,以为弘昼定是伤的不轻,不由更加惴惴不安起来,毕竟是因为自家孩子受的伤,她与弘昼的额娘裕妃也不好交代,赶紧问道,“五阿哥的脚到底怎么样啊?”
太医擦擦额头的汗,禀道,“回娘娘,骨头并无大碍,既然五阿哥疼得这么厉害,想必是扭到筋了。贴几幅舒络的膏药,再配合每日的推拿,卧床静养半个月就差不多可以痊愈了。”
熹妃听他这样说,才大舒一口气。一旁的零泪却大感无辜,不过是四五节的台阶,弘昼又不是个老头子,就算真摔下去也不至于伤着吧。她刚要为自己申辩一番,却被弘历暗暗拦下,朝她摇了摇头,又手指点点弘昼。
零泪回头一瞧,正看到弘昼趁着熹妃没留意,向他俩做了个鬼脸。
敢情是栽赃陷害啊!
零泪暂且压下心中怒火,等着跟他秋后算总账。
“熹娘娘,零泪格格害我受伤,是不是该让她照顾我直到康复啊”,弘昼瘪着嘴,一副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神情,看得零泪恨不得立刻上前给他一拳。
熹妃回身看她,声音严厉道,“你呀,太不像话了,没有一天不闯祸的。这次我可不能再姑息你了,就让弘昼留在园子里养伤,这段时间,由你负责照顾他。你要是再敢欺负弘昼,我就还把你关进佛堂罚跪去。”
零泪自觉冤死了,这回再怎么解释也洗不清了,只要眼下忍住,不情愿地哼了声,“我知道了。”
熹妃命人用软轿将弘昼抬回住处,零泪刚要跟着去,弘历拉住她道,“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明早再去探望五弟。”
零泪点了点头,与他一同和熹妃辞行后,就出了殿门。淇兰独自先回了莲花馆,而剪春也知趣地先走了。
弘历就挑着一盏宫灯,陪着零泪慢慢往竹子院走。
这一路,零泪越想越是心中不悦,气呼呼道,“弘昼这臭小子,瞧我明天让他好看。”
“我猜五弟也是贪玩,想多在园子里呆几天,又找不到什么由头,就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了”,弘历温言对她道。
“太阴险了,我真是错看他了”,零泪气得一跺脚,夜里更深露重,地上落霜更是湿滑,她不小心险些摔倒,幸亏弘历及时扶稳了她,索性这一路就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又走了一会儿,弘历轻轻道,“今日在西山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大呼小叫的。你还在气我吗?”
零泪歪着头,眼睛一眨,“算啦,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弘历温柔地笑起来,又问,“那能告诉我,是什么事非让你想法设法地去见傅恒吗?”
零泪沉默下来,告诉他她是个假格格?而他也不是熹妃的儿子吗?她自嘲地笑了下,她疯了才会这么做呢。她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心里堵得慌,想要问个明白。”
“哦?要明白什么?”弘历一顿。
“他为什么会不辞而别啊?回了京也不肯来见我,好像我惹他生气不理我似的。”
“是这样啊。那你问明白了吗?”弘历心里蓦地一紧。
零泪又摇头,“我刚要问,你就杀来了。”
弘历苦笑,明知会后悔,还是忍不住要问,“你……是不是喜欢傅恒?”
零泪毫无隐瞒,坦然道,“他是第一个给我安全感的人,和他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很踏实。”
“那我呢?和我在一起就会让你不安吗?”弘历小心翼翼地问。
零泪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这种复杂的关系,只会让她越来越不敢和他靠的太近,“其实……”她犹豫着开口道,“权力越大的人越会让人感到害怕,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你……在怕我?”弘历的心忽地一沉,只是愕然地呆看着她。
“我不可能永远傻乎乎地跟你插科打诨,你毕竟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零泪默默叹口气,认真道,“我们相处这么久,你也该知道我的脾气秉性,我不想被这些东西约束,早晚我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你就要故意疏远我吗?别说傅恒了,就连五弟现在都比我跟你走得更近一些”弘历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就用起力来。
零泪吃疼地皱起眉,知道他生气了,可她又不能说实话,只好默认地点点头,小声呐呐,“皇帝不都是孤家寡人嘛。”
“你是不是在跟傅恒走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弘历厉声问道。
她糊涂地愣了下,这问题是什么意思啊?半懂不懂地又点点头。
弘历当即气得将宫灯掼在地上,也不管她,甩头就走了。
零泪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心里莫名地有点悲凉,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世,或许他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打打闹闹吧。她这样做,算不算是背弃他呢?不算不算,她用力摇摇头,她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想要保护他嘛。对,就是保护他。她自我安慰地拍拍胸口,俯身捡起地上的宫灯,她和他终究道不同,即便相伴走了一程,可最后还是要她自己走到底的。
她独自挑着灯,走在静无一人的园中小径上,两旁的假山松石在暗夜中格外地张牙舞爪,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惊悚。
她本来早已习惯了夜色,谁让她以前干的行当就是见不得光呢!但夜路走多了,终究是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