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四更。
静姝还闷闷不乐地走在没有月的咸阳小巷里,没有半点办法,恨自己的嫂嫂不能顾全大局,又后悔自己没有再折回去。
可若是让她再做一次权衡,她也是会选择离开的,那时候的处境虽不致于多危险,可后来忽然出现那么多侍卫,她若是不及时撤出来,恐怕到时候自己也自身难保罢?
这样一来,她所要做的事,又有谁能够帮她做完呢?
“安儿。”
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声音不大却足以听得清楚,疑惑之中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惊道:“筠廷?”
及至静姝回应,筠廷才肯现身,在此之前,他也不敢确定这个瞎晃的黑衣人是静姝,故而叫唤着试探她。
筠廷早已脱去了侍卫服饰,如今活脱脱站在静姝面前的他只不过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少年,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少年能是当今太子殿下的近卫呢?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人今夜闯了皇宫呢?
他兴奋地道:“是我。”
静姝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一把扑上去抱住筠廷,不一会儿抽泣得像一个被人抢了糕点的孩子。
这些时日以来,她都过得太小心翼翼了。
筠廷微笑着宽慰了她一道,总叫她的心情不那么差了。
“筠廷,你怎地会在这里?”静姝抽咽地道。
“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细说。”筠廷看看四周,仍是谨慎对待。
静姝忽地离了筠廷的怀抱,抹了抹脖子上阴凉的酒水,往屋檐看了一看,正见着一小簇水珠滚落下来,再往上一看,坐在上头的竟是甄妞儿,只听她嘲讽道:“哟,小郡主啊,怎地见着个男人你都想要呢?”
“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样也都不像你,瞧把你得意的,勾引到了你的赵公子可是极开心了?还整日阴魂不散的!”
“诶,你说得对了,我就是得意着呢,想来也要来你面前炫耀一番的,你在那小酒肆住得可还舒服?”
“你知晓我住在哪里?”静姝略有些惊讶,但话罢,又觉得自己问了句瞎话,像甄妞儿这种人若是想要知晓些什么,岂不是极简单的么?
甄妞儿笑了一笑,跳下来站来静姝面前,将筠廷打量了一番,满不在乎地道:“当然知晓了,不仅我去过,还有许多人去过呢,那个破小店儿,现在大概已烧得正旺罢。”
静姝跳到屋顶,远远见着燃烧着的那家小酒肆,心中揪痛起来,随即跳了下来,皱起眉头来望着甄妞儿,厉声问道:“你烧了那家店?”
“我烧了那家店有什么好处?我现在又不想杀你。“话罢,甄妞儿灌了一口手中的酒,又嫌弃地道:“这酒也不如我们的好喝,太没味儿了!”
筠廷在一旁看着这个奇怪的姑娘,眉头早已拧成了一团,忍不住向静姝问道:“她是何人?”
静姝还未回答,甄妞儿倒先饶有兴趣地向筠廷逼近几步,瞧着他拧住的眉头笑了几声,咳了两声,咧着嘴巴,拍着胸脯,骄傲地道:“我啊?我就是大名鼎鼎的幽虚谷甄老头子的孙女——甄妞儿!”
她的话音未落,筠廷倒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这甄老头有你这样一个孙女,想来也是极烦心的。”
“你!”甄妞儿鼻子哼着气,恨道:“你又是何人!”
“不想平常看什么人都不能惹你生气,今日倒叫他把你气着了。“”静姝也忍不住乐了出来。
筠廷收敛了笑容,正色介绍自己:“在下筠廷。”
“你是她什么人!”
静姝立即接过话,得意地道:“他是我朋友,怎么?你没有朋友罢?”
甄妞儿不悦地向他们二人都瞪去一眼,别过脸,哼声道:“朋友什么的都是累赘,要什么朋友?”
“嘁,你要是觉得朋友是累赘,怎么不肯杀我,还处处帮我?我跟你说,你要找我做你的朋友,我还不肯哩!”平日里常被甄妞儿无言打压的静姝终于能够还了几句嘴,显得极其开心。
“我?我把你当朋友?笑话!我不过是不愿让你死得那么早罢了,总有一天呢,我还是会亲手杀了你的!”“甄妞儿努努嘴,不悦地走了。
静姝乐呵呵地着看她远去,回到正事来,将筠廷领到一个安全地带,可背后总有什么人跟着似的,及至偏僻处,筠廷忽然出手朝暗中之人掠去,过了几招,忽听对方叫道:“停!本是跟你玩玩,你还真下了狠手。”
这一叫,静姝又皱起眉头来,略有些不满之意,筠廷忙慌地在黑暗中放开甄妞儿的手,问道:“怎么是你?”
甄妞儿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在黑夜中向筠廷瞪去一眼,道:“怎么不能是我?”
静姝气道:“你又来做什么?”
“我没事便不能来么?”
“不能!”
甄妞儿哈哈大笑,道:“那我来当然是有事的。”
“快说!”
“你让我快说我就快说么?”
“不说快滚!”静姝瞬间没了耐心。
“你当真不想听?”甄妞儿仍然乐呵呵地卖关子。
“不想!”
“那我走了,至于黎贵的死活……“”甄妞儿边走边说,声音越来越小。
她还未说完,静姝立马叫住她:“站住!”
“怎么?想听了?”甄妞儿笑了笑,不待静姝回答,她忽地脸色一转,正色道:“他死了。”
静姝略有些吃惊,道:“我没杀他。”
“黎富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