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嫣已经远远瞧见县学堂外头拥着许多人,吵吵嚷嚷的似乎不太平,陈君生从侧门跑出来,拦下了她。
“嫣娘,你先回府吧,有人寻事呢,别伤着你了。”
“这是怎么了?”
县学堂口碑极好,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寒门弟子,都极少有不满的,所以滋事的人不多,百姓都敬畏读书人,哪里会跑到县学堂来闹?
陈君生嗫嚅说道:“是几个庄户人……你先回去吧,冯院君自会处理的。”
“和我有关?”
梅雪嫣见他支吾,肯定是和她脱不了干系,看那群人扛着锄头,拿着镰刀的样子,想必是个大麻烦,不少夫子在场都镇压不住了。
“都是来诋毁你的,你可千万别露面,我看他们这架势,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回府先避一下,等打发他们走了再来上学。”
“我不认得他们,也不曾与人发生过口角,他们可诋毁我什么?”
“胡乱泼脏水呗!”
陈君生有些着急,不过梅雪嫣没有要走的意思。
“无妨,既然跟我有关,那我当仁不让,就算这一次我躲了,谁担保他们明日不来闹?长此以往下去,学堂还怎么教课?”
“唉!嫣娘,你别去……”
梅雪嫣走到大门前,群情激奋的庄户人正往学堂里挤,被门童和夫子们拦下来了,但他们带着农具,怕是要动手了。
“来了来了!你们要找的梅雪嫣在那儿呢!”
不知谁喊了一声,庄户人都围过来,将梅雪嫣困在中间,陈君生拼命挤开一些,让他们不至于撞过来。
“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娼妇!打她!”
混乱中,梅雪嫣也看出了那个领头的,却是一个大手大脚的妇人,身上的衣裳还有许多补丁,面皮生皴,头发被布包着,有些油腻,看来的确是个农妇,不是找人假扮的。
“嫣娘,你快些走!你看这些人,根本就不分青红皂白!”
陈君生用身体护着梅雪嫣,他身子骨也单薄,在众人的推搡下,像是风浪中的扁舟,有些站不稳,急得都快哭了。
“住手!”
梅雪嫣冷冷地喝了一声,却不见成效,这些庄户人跟失了理智一般,陈君生脸被划破了皮,渗出血来。
“我是官府的童生,县令大人亲赐的案首,学堂之中,全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你们谁敢伤到人,就去县衙坐牢吧!”
讲理不如威胁管用,这群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夫,看似像疯狗一般,可真不敢伤着县学堂里头的人,何况梅雪嫣把县令搬出来,那可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官老爷,谁再敢下手,那牢底肯定是要坐穿的。
为首的农妇叉着腰,破口大骂。
“哟,好大的威风,还县尊亲赐的案首呢,不过是个臭不要脸的贱货,好好的女儿家家,不待在闺房,成天跟男人厮混,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货!果然是跑到县学堂来勾引男人的贱蹄子,连个粗人都不放过,你怎么那么下流!要zuò_jī,干脆去秦淮名楼好了,披着羊皮卖狗肉,什么才女童生,想男人想疯了的贱人!”
梅雪嫣忍不住心一沉,脸色有些苍白,农妇骂人毫无底线可言,她前世今生,也没有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虽然沈氏骂过她的话不少,可也没这么难听。
对一个女子来说,这已经是最侮辱的话了。
梅雪嫣难道骂回去吗?她没那么多脏话,她不会也不能,如果她此时同样骂回去,那跟农妇有什么区别?
“怎么?心虚了?告诉你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贱婊子,我今天就骂你了,县令大人又怎样?他还能包庇你这个下贱坯子?”
梅雪嫣胸膛起伏,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县学堂是求知的圣地,我自问清清白白,不是你几句污言秽语就能玷污的,学堂是讲理的地方,你可以无端谩骂,但是至少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县令大人必治你们一个扰乱学堂秩序,带凶伤人人之罪!”
梅雪嫣没指望跟她讲清道理,但她还稀里糊涂的,被胡乱诋毁就算了,可总归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好在她几次喝止,这群庄户人没再动手,否则伤了人事态严重,对县学堂名誉也有损,而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啧啧啧,好一个清清白白。”
农妇踱了几步,满脸不屑地打量了梅雪嫣上下。
“生得也不怎么样,难怪要用下三滥的手段抢男人。”农妇咋舌道,“你要讲理,好,我也让大家伙给我评评理,这大庭广众的,看你怎么抵赖!蒋全你认识吧?”
梅雪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结识的人里头,并没有一个叫蒋全的。
却见一个童生制衣的人走出来,带着愧疚给梅雪嫣行礼,方才他也帮忙拉扯开农妇,只是太过杂乱,梅雪嫣没注意到他。
这下梅雪嫣有一丝印象了,这人向她请教过学问,看起来面熟,至于他的名字,梅雪嫣根本不知道。
“梅案首恕罪,是我没管好妻子,闹到县学堂来了,给你带来不便,我一定向你赔罪。”
蒋全去拉农妇,一边呵斥道:“快跟我回家,你这是做什么?把你哥哥弟弟都叫回去!不许在学堂瞎闹,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以后我还怎么在学堂读书?!”
梅雪嫣大概了解了,这农妇是蒋全的妻子,其他人则是蒋妻带来的娘家人。
蒋妻抽开手,大声地说道:“我不回去!我凭什么要走?丢人现眼的又不是我,是她这个娼妇!”